第79章
粉衣女子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二小姐,这恐怕......”
一道轻佻含笑的声音从上空传来。
“贵客大驾光临,理当由我亲自来陪。”
华盈抬眼,四楼唯一一间亮着灯的屋子外,站着一个戴着银丝藤蔓面具的男人。
。
林之凇清晰地听见一道娇柔的女声缠上了华盈。
绮香阁?林之凇皱了皱眉。
他赌华盈立刻就会甩开那名女子,对这种地方避之不及,若再被纠缠,定然会对那女子出手。
然而他听见华盈纠结了一下
她的未婚夫会不会生气。
林之凇怀疑传音纸鹤坏了。
紧接着,林之凇就听见耳畔传来一道热情的迎客声。
“哟,二小姐也来试试咱们这里的新花样?您快里边请,今日您来得巧了,咱们阁里刚好添了一批小郎君呢,各个都是好相貌,有温柔害羞的,英俊硬朗的,还有风流妖冶的,二小姐先上楼,奴家把人都叫来让您先挑!”
林之凇:……?!
第57章 不寐之毒
房间内。
华盈没碰男人亲手奉上的茶水,她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他很快换了一身若隐若现的深黑薄纱出来,白皙的锁骨半露半掩,惹人遐思,黑若曜石的眼眸中闪烁着妖冶的流光,漂亮又邪气。
“还没向二小姐介绍,我叫竹襄,是这儿的阁主。我创下绮香阁至今,还是第一次接待二小姐这样的大人物,荣幸之至。”竹襄姿态柔顺地跪在她面前,嗓音比刚才在外的时候柔和了几分,越显得诱惑轻佻,“二小姐想玩什么呢?”
华盈笑了笑:“随便吧,你看着办就好。”
竹襄轻撩眼皮,瞧了瞧华盈意味不明的笑意,试探着去脱她的鞋履:“那就多谢二小姐信任,今日不会让你失望的。”
华盈手里突然出现了一把匕首。
冰凉的刀背贴着竹襄的手腕,将他那只手推远了一些,在他大惊失色的目光中,刀刃向上横抬,托起他的下巴。
竹襄双手撑在地上,脖子往后微微缩了缩,惊疑道:“二小姐?”
“你身上的迷香挺厉害,我才进来一小会儿,就因为它而差点忘了问你一件事。”华盈说,“你在这梦市待了多少年了?”
“十三年了,梦市里比我待得更久的人,二小姐找不出五个。”竹襄眨眨眼,“二小姐怎么想起问这个?”
华盈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冰凉的刀尖顺着他脖子往下游走,只要稍稍用一点力气,就能切开皮肤,鲜血喷溅。
竹襄不受控制地露出一丝恐惧。
霎时间想起许多令他恐惧又恶心的时刻。
他从小就在风尘里长大,早对世态炎凉冷眼以待,唯一仍觉得厌恶的,是那些越是表面光风霁月的人,越会在声色情/欲面前,对下位者展现出兽类一般野蛮残暴的情态。
凌虐、折磨、戏弄。
华盈看在眼里,盯着他竭力保持镇定的眼眸勾唇一笑,露出轻慢的目光,让他那双如猫一般紧缩的眼瞳颤得更厉害。
她轻声说:“别怕,你现在很有意思,所以会很安全。我就是想问问,你既然是梦市里对这个保存记忆最久的人之一,是不是也应该知道蜃楼在哪?”
竹襄听完,轻轻笑了起来,抬手要去握她持刀的手,想用侧脸贴上她的手心,气音暧昧:“二小姐问错人了,蜃楼的存在是百年前的事情,我到梦市建立绮香阁那会,蜃楼早就不见踪影了。”
话音刚落,一阵凶悍的气劲从匕首上震开,他还没来得及碰到华盈的一寸肌肤,就被这股力量推倒在地,薄唇上添了一抹妖冶的红。
华盈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慵懒的神色高高在上:“好端端的一座楼怎么会不见踪影?是被人烧了毁了,还是被藏起来了?”
她随意勾了勾手指,灵力具象的锁链如蛇一般涌向竹襄,不断变长,缠住竹襄的腰腹与双手双脚,另一端往上绕过房梁,将他以不堪的姿势吊了起来,双足悬空。
夜里的风挤进屋子,吹动竹襄身上的薄纱,凉意炸开在四肢百骸,汗毛倒竖。
时隔多年,所有不堪回想的记忆被压在脑海深处,原来不仅从没被真正忘记,还在今时与往日重叠的这一幕,恐惧汹涌袭来,让竹襄险些溺毙。
“抬头看着我,回答。”
华盈冰冷的嗓音如一双手捏着他下巴,迫使他抬眸注视她眼神凌厉的面庞。
那张清丽秀美的脸上毫无情欲,只有上位者无聊时羞辱位卑者用以取乐的冷漠与戏谑。
竹襄说不清心里翻江倒海是恐惧还是屈辱,他牙关颤抖,有一个瞬间觉得自己好像被戏耍了。
华盈好像知道他怕什么。
但这不可能,他尽心竭力扮演的不过是一个烟花之地的卑贱之人,在今日之前,是不会引起这些自持高贵无瑕的人注意的,也不可能被她知晓身份。
但华盈那双眼睛似乎看穿了他心中所想,让他的情绪重重地往深渊里一跌。
一丝共忆术的力量趁虚而入。
它突然降临在竹襄的大脑之中,将牢牢覆盖在记忆之上的那层无形的盖子腐蚀出了一道裂缝,随后长驱直入,捕捉到了梦市之人绝不被允许想起的记忆。
华盈的脑海中同步浮现出一座古老的木楼,孤寂地耸立于一片海水上。
梦市的最深处,真妄海?
华盈若有所思地记下脑海中的这段信息,动了动手指,锁链化作灵雾消散,竹襄无力地跪在地上。
她朝他露出无所谓的笑:“抱歉了,我原本也不想用这种方式来问话的,可惜创造梦市的人太厉害了,附加在你们记忆之上的力量又这么强,唯有让你知道害怕,才能动摇它半分。”
竹襄在被共忆术入侵脑海的那瞬间全都明白过来了,听着她虚伪的歉意,心中埋藏的对从前许多人的恨意全都找到了报复的对象。
“二小姐怎么还向我道歉呢,能帮到二小姐的忙,是我的荣幸。”竹襄眼中不露情绪,无所谓地耸了一下肩,来到她身旁坐下,暧昧的目光盯着她的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二小姐真是第一次来绮香阁这种地方?”
他的满头乌发只被一支白玉簪随意挽起,这会松散了不少,几缕长发垂落在锁骨上,一片诱惑之景。
似乎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些失言,竹襄轻笑一声换了话题:“二小姐问也问了,现在可以让我来服侍您了吧?”
“当然。”华盈背脊从椅背上离开,神色全都松懈下来,右手刚刚把匕首随意丢在地上,竹襄就想捧着她的手去拆他的发簪。
“我自己来。”华盈笑着抽开手,去摘他的面具。
就在她的手贴上面具的一瞬间。
一缕蛰伏在面具上的黑气游动而出,顺着手指钻进了她的体内。
华盈原本浅淡散漫的笑意霎时一变,顿时失去所有力气摔在地上,吐出一口血。
传音纸鹤也从怀里掉了出来,轻盈振翅欲要逃离,被竹襄一脚踩在地上,碾成粉末。
华盈抬手擦血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冷冷道:“敢暗算我?”
竹襄站起身来看着她,目光深深:“吞雾最喜欢蚕食灵脉,所以二小姐还是别再试图用灵力了,否则灵脉一旦被吞雾察觉,必毁无疑,从天之骄子变成废人的滋味可不好受。”
华盈冷眼看过去,又咳嗽了几声,唇色被鲜血染得娇艳:“你是谁的人?江璧月,还是陆逸君?”
竹襄扯出一个讥讽的笑:“二小姐还在装什么呢?若不是嗅到了粉蝶身上的清水梨香,你会跟着她进绮香阁?自以为本事通天,无人能伤你半分,结果还不是栽在我手上?”
清水梨香产自北荒浕州,只供给江璧月一人。
旁人若是能沾上清水梨香,定然是得了江璧月的赏赐。
竹襄讥诮地哼了一声:“不过想给你下点东西的确不容易,这绮香阁里的每一丝香味、每一寸空气,台上的曲声和舞步的拍子,都是为了放大吞雾对你的作用,否则小小吞雾哪能让二小姐你连动都动不了了呢,对吧?”
“果然是跟着江璧月的人才有的手段。”华盈反而平静下来,“我只是想不明白,虽说我来杏云城的行踪不是秘密,但江璧月怎么会知道我还要进梦市,早早地让你守株待兔。”
竹襄捡起地上的匕首,轻慢的笑意骤然一收,变得狰狞,刀尖刺向她的脸:“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
“梦踪术?”华盈若有所思,“难怪我自从去沧州开始,好几次都梦见自己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我一
直不确定是谁在我身上下了梦踪术,现在知道了。是江璧月吧。”
刀尖停顿了一下。
竹襄哼笑了声,意味深长道:“你就这么放心你的未婚夫?”
华盈笑了下:“你都知道他是我的未婚夫,怎么还拿他与江璧月来比较谁在我这里得到的信任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