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我没喝过你们教的神水。”妫越州坦言。
  “这不可能!”季康乐反驳,“我闻得出来,你根本不是普通人了!那你这样是怎么搞的?”
  “这时下一个问题了,”妫越州笑了声,“现在是我问。”
  季康乐哽了一下,指着她又露出了咬牙切齿的神情。妫越州恍若未查,正要开口,却突然侧了下头,季康乐也立马换成了另一幅淡漠从容之态。
  “吱呀”一声,这间小屋子的门突然从外面打开了,是大祭司走了进来。
  “主教想见您。”她向屋子里扫了一眼,旋即低眉对妫越州说。
  妫越州从椅子上站起,这时季康乐已抢在她前面开口道:“主教为什么要见这个异教徒??大祭司,我们应该保持警惕,就算不对她实施火刑……”
  “小祭司,”大祭司将平静的目光投在她身上,以宽和但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静气平心、严谨求真才是修者之道,希望您能时刻谨记。”
  季康乐顿了一下,就应声称是。不过妫越州从她低头时隐隐抖动的嘴角肌肉来判断,她肯定是在心里骂人。
  “那就走吧,”妫越州上前一步,“我也很想见见你们这里的领头人。”
  大祭司将目光停在了她的身上,眼神中是在审视,但她很快收起了神情,微微颔首便侧身将妫越州带了出去。
  走出屋子,庭院中与之前妫越州刚进来时有了些相差。原本安静空旷的地方不知何时聚集起了一群白袍人,正在对月吟唱着颂歌或祷文——那声音和之前妫越州在外隐约听到的声音一致——内容也照旧听不懂。除了吟唱的人,周围包括走廊上还停驻着不少人,纷纷迎着歌声闭目祈祷。廊上昏黄的灯光打下,间或有人影从别的房间中走出,手上捧着一沓刚彩绘完成的宣传纸。此外,还有肃容守在院墙之下的白袍人,正以警惕中掺杂着不少好奇的目光向妫越州望来。
  妫越州收回视线,心中怀疑以季康乐的大嗓门,她们之间的对话会不会被外面听到。毕竟外面的一切看起来是井然祥和的。
  “您注意脚下,我们即将上楼梯。”大祭司的声音响起。
  妫越州侧眸打量了她一眼,和季康安装出来的样子不同,这位大祭司的神情中是发自内心的平和与缄默,脸部的轮廓瘦削而坚毅,分外直观地显示出了身上这件修士白袍的说服力。在大祭司这里,旁人在第一眼看见她时或许不会注意到她眼部的淡红,而会被她垂眸时眉宇间的宁谧所吸引。
  她也是个丧尸人。
  妫越州能察觉到大祭司对于自己在审视态度后的警惕,却又十分意外地没有发现敌意。这种感受在她见到这教里的“主教”后就更明显了。
  “……见到您我很荣幸,”那位笑容可掬的中年女士这样向她介绍自己,“您可以喊我‘梅’,这就是我的名字。”
  名叫“梅”的主教体格高大,看上去四十岁上下,一张方圆脸上挂着和蔼的笑,仿佛正在招呼许久未见的老友。
  妫越州顿了一下,有些好奇,便同样笑了笑说:“你好。”
  大祭司已经悄悄退了出去,门被关上,室内只剩下了她们两个人。
  “……您姓妫?我记得这是上古八大姓氏之一,”梅在课桌前落了座,并且给妫越州倒了杯水,她再度用仔细但毫无攻击性的目光打量着妫越州,嘴中叹道,“见到您,我确实惊喜。”
  “为什么?”妫越州顺其自然也在她对面坐下,问道,“因为我们是同类人吗?我必须事先说明,我没喝过你们的神水。”
  梅说:“教内发放的神水都有定数,我当然知道您从来都不是我教的成员。所以在没见到您之前,我很好奇。”
  “好奇异教徒没喝神水,也能跟你们差不多?”妫越州问。
  “您是个聪明的人,”梅笑了下,却摇头说,“不过您似乎小瞧了自己。您与我们这类仍需修行克制之人不同,我猜测您是‘恒常者’。”
  妫越州没有作声,听着她继续说了下去。
  “大主教是神水的挖掘者,也是净世教的创始人。她说过,现在的人都是残缺的孤儿,大都被后世的浊气污染,难以承受神水的奇效,才会出现明显的副作用——就比如您所看到的,我们眼珠中难褪的血红色。这是现代人遗忘亵渎史前古神的后果。可或许还有万万分之一的可能,有人能受到神水的认可,她能完全发挥神水的效果而不受任何副作用的影响,这样的恒常者,才是能指引我们重现史前文明的人……”
  第199章 “我们混乱无序,需要神的指引。”
  在主教的口中,净世教内地位最高的大主教是古神选中的使者。
  她奉行神谕在人间行走,从古神遗址中取出神水,她救死扶伤为蒙昧者净化魂灵,并带领她们向古神回归。
  在任何的文字记录出现之前,这里曾是古神的驻地,她们劈山填海,点石成金,曾在此创造出了无比辉煌的文明,最后又向新地开拓而去。那之后斗转星移,沧海桑田,直直万万年之后,被她们神力滋润过的土地才开始孕生万物,人类也由此而生。
  “……我们并非古神,是在衪的脚印下破土而出的种子,是在神弃之地孤身长成的孩子,我们混乱无序,需要神的指引。大祭司因此才会带领我们找寻古神的遗迹,我们要从中聆听神谕、接受指引,重现史前的灿烂文明。”
  “啊,”妫越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还有这回事……”
  梅继续说道:“神水赐予了我们更强壮的体魄和更顽强的生命力,正是为了让我们全力投入到寻找神迹的使命中。与此同时,我们也需要更多的修行来克服神水的副作用,比如异变的食欲和过分旺盛的精力,而改变的外表则意味着我们不可长时间暴露于大众之前,除非……”
  “除非是现在这样的情况。”妫越州说。
  “是的,”梅颔首,“除非有了异常,现在的这个大的异常是——我们已触犯了神怒,神水变成了螙水,竟然毫无预兆地降临在了每个人的身上。”
  “……‘神’怒?”妫越州没忍住说,“这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梅依旧用温和的眼神注视着她,询问道:“您不相信神的存在?”
  “某种程度上来说,”妫越州坦诚说,“是的。”
  梅与她对视良久,才微微叹息道:“我无意于现在就改变您的想法。但我要说的是,神在注视着我们。”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衪为人类的遗忘而感到失望,为曾经遗迹的陨灭而叹息。所以衪将螙水化为了一场暴雨倾洒在了大地之上,当螙水流入人与其它生物的体内,一场灾难也就因此而生了。”
  “那么你们教里的神水呢?”妫越州突然问道。
  “教中的神水,自然也已经变成‘螙水’,”梅叹息着说道,“一夕之间,毫无征兆,但大主教告诉我们,这就是神的力量。而为了请求神的宽恕,我们将追随大主教,一起前往那处曾经神水所在的神址,一起向古神祷告。就像现在我们沿途向血月的祷告一般,我们会诚心祈求神的宽恕与指引。”
  妫越州想起了她看到过的有关永生酒项目的资料,她问道:“你们要前往的神址,是不是姮地?”
  梅有些意外,旋即点头。
  妫越州轻轻呼出一口气,觉得事情的发展有意思起来。
  净世教的所谓“神水”大概率就是森月发现的“拉姆达螙株”、或者与它同源,饮下神水的人能“起死回生”,但能保持神智维持丧尸人的状态,这意味着神水的“螙性”更低。但是神水也发生了变化——假使梅说的是实话——原因就在于那场暴雨。就像曾经在实验室中还算稳定的亚当一号,或者说亚当一号的载体小鼠突然出现的狂躁,也与那场暴雨有关。
  暴雨中是有什么诱导因子,会让现存的螙株都发生异变?还是说暴雨中本就携带着已经大幅异变的螙株,水汽的无孔不入造成了现存螙株的感染?
  无论是神水还是拉姆达螙株,都是从姮地发掘的。这场暴雨也和姮地有关吗?森月似乎还有科考队在姮地音讯全无,她们是否在姮地做了什么?
  ……
  妫越州陷入了思考,梅凝视着她的神情微微笑了。
  “看来我给了您启发,”她说,“就像您给与我的惊喜一样。”
  妫越州回过神来,这时已经猜到了她的想法,便问道:“你发现我是所谓的‘螙水’感染者,但是却没有表现出明显的症状——像你口中的恒常者,所以觉得这更容易意味……‘神’的宽恕?”
  “是的,”梅说,“在遇到您之前,我们也曾发现过症状与饮下神水后类似但副作用更大的人类,但终究不及您令人惊叹。假若神知晓后世有人能完美发挥出神水的效力,必定不会再为人的无知而痛心恼怒。您是得到神水认可的恒常者,在大祭司的引领下,相信一定能带着我们重现史前的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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