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64章 “可我这回去,并非是为了助她。”
  找寻铸剑山庄的位置并不困难,在留州境内它鼎鼎有名。迟不晦三两下便打听清楚了方位,本急着动身,却给一耳朵听来的江湖消息给绊住了脚。
  “据说‘千金不晦’已然死在那位……手下,其遗产千金也被掘了出来!”
  “此言当真?”
  “据说曾经丰阗城朱家为报丧子之仇付了大价钱才将人请动,可那妫……那是个甚么人物?在千金不晦死后,其贮藏财宝的金屋便给人发现了!现而今许多人都往那处赶呢!”
  迟不晦皱眉听着不远处两个中年男子嘀咕,长手一薅便将人捉到了角落。闪着寒光的钢刺贴着人喉颈,她阴沉问道:“甚么千金屋?说清楚!”
  那两人猝不及防,见她身是女子又武功不俗,当下已吓得两股战战、冷汗直流。直到迟不晦又提醒一番针上带毒,那两人才结结巴巴地开了口:
  “……说、说是……江湖第一杀手‘千金不晦生死迟’的金库被发现,在、在均州与丰阗城交界,一处、一处地宫……”
  迟不晦磨了下牙,又问:“这消息传了多长时间?”
  “不、不长……不长时间……我们、我便是昨日才听有丰阗城的故友说起……”
  迟不晦一把将这两人丢下,从鼻子中深深呼出一口气,也不多谈,只向谨慎望来的陆还青皱眉摆了下手便转身离去。徒留陆沈二人面面相觑。
  三人一同打探消息,她们两个自然也听了完全。沈佩宁猜测她兴许是急着去自己的“金屋”查看,陆还青却想到了更多。
  “这消息……恐怕是玄机阁放出来的。”她低声道。
  沈佩宁一时怔住,问道:“玄机阁?”
  陆还青点头,肃容道:“玄机阁掌握天下机密,只有那里最能探到‘千金不晦’的金屋所在。”
  沈佩宁赞同这个说法,说起玄机阁,她便终于联想到了李尧风,心中浮现的感受竟是恍如隔世般的不适与陌生。
  “……是他?”她疑惑道,“这才死里逃生,他想必元气大伤,怎么又要和迟不晦过不去?”
  陆还青显然也是想到了从前她的身份,她顿了下,方道:“兴许也不是李尧风。阁里的几位长老一向明争暗斗,趁此机会换了掌权人更说不准。”
  沈佩宁便回忆起了曾经李尧风在自己面前提起那几位长老时的不豫之色,若是李尧风势弱,想来他们便不会弃此良机,不过,他们为甚么突然要明晃晃得罪这第一杀手?不仅谣传迟不晦已死,还暴露出她的金库位置——以迟不晦急匆匆的表现来看恐怕那正是准的;哪怕不准,以此“三人成虎”也并非友好作态。难道是她们有甚么过节?
  陆还青显然也想到了此处,她推测道:“若有甚么纠葛恩怨,如今咱们确实不清楚。可同玄机阁还有朱家明晃晃有了过节的,还有妫大侠啊!”
  沈佩宁心头重重一跳,又听得陆还青继续道:“沈少侠,咱们还是快去铸剑山庄将此消息告知于她罢!”
  于是两人便继续启程奔赴铸剑山庄,不过在路上,陆还青犹豫许久,还是试探开口道:“沈少侠,我心有不解,可否请你赐教?”
  沈佩宁尚有些神思不属,便随口应下,后又不好意思地开口道:“倒也不必……如此客气……”
  陆还青也不知听没听进耳,她问道:“……妫大侠若收徒……是甚么条件?”
  沈佩宁闻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淡声道:“我并不是她徒儿。她教我……是欠我。”
  见陆还青难忍诧异双眼大睁,她又别过头去,冷声道:“她对我家做的那些事情,你曾身在玄机阁,难道不知道?”
  陆还青锁眉沉思片刻,以默认的态度来做应对。她自然是知晓妫越州杀死沈佩宁父兄一事,然而却以为沈佩宁的情况与她跟小妹的差不太多。倘若并非天灾,而是有人杀了那从不将她和妹子当回事的一家子,她兴许会痛哭一场,哭完了却必定再无留恋。她见妫越州对沈佩宁闯阁相救,沈佩宁又安心跟在她身后习武修炼,心中只有羡慕,踌躇许久才出言试探。如今听沈佩宁的语气,却好似并非如此?
  “她从前应允了我,自然不好食言,”沈佩宁补充道,“可我这回去,并非是为了助她。”
  沈佩宁忽然想起临行前夜那个短暂的梦。梦里她成了一个人人敬仰的大侠,更得了明坤神剑的认可,使得一手好剑法。她赶走鸠占鹊巢的“二叔”一家人,似乎还将那世代焚香的沈家祠堂砸了。她看见自己坐在那废墟之上喝酒,一口接着一口,洒落的酒滴之上流淌着滚圆的月亮。
  “……妫越州呢?”
  她看到了自己功成名就,可还有一个重要的未曾展现。她不能不这样问。
  仿佛已经喝醉的那个她抬头环顾着四周,随后又“嘶”的一声撑住脑袋,她说话的声音是在喃喃自语。
  “死啦,”她晃悠悠地打着酒嗝说道,“——她早死啦。”
  在黑暗中,沈佩宁猛然睁开了双眸。她直起身,胸腔中犹自翻腾着加速的心跳,一时间又觉唇干舌燥,便下床喝水。
  点起烛火后,沈佩宁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床头的那两柄剑上。她睡意全无,索性便寻了块干净的步子将它们轮番细细擦拭。
  从夜半三更,一直到了晨光破晓,沈佩宁望着明亮剑身之上倒映出的微微发红的双眸,暗自下定了决心。
  “明坤神剑留在这里未尝不可,”她暗道,“我却要跟着她一起去!”
  总不该被人想撇开就撇开了,倘若她半路给别人杀了,我的仇却往哪里去报?
  所以她才与宋长安一拍即合,后又与陆还青、迟不晦同道而行。
  然而她们的目的却大为不同。她颇为冷酷地想象着自己到了铸剑山庄的行动计划,必然是要能趁机便趁机、早早的给她一剑。
  “‘应允’?”此时陆还青的声音再度响起,她好似抓住了某个关键信息,认真反问道,“难道……你们、你与妫大侠从前便认识吗?”
  沈佩宁闭紧双唇,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她该怎么说——我们曾经、我们确实亲密无间过,或者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是至亲姊妹,是暗室逢灯、拨云见日……我比得过世上的任何一个人,在她那里,至少同任何人相比我都不怕。你们都不知道她曾待我很好,我们曾经多么要好。这些所有的、如梦境般的心绪、情感和回忆,这些所有的一切,都是曾经我的一切。
  可她一点都没有犹豫。
  明明我就在不远处,沈佩宁事到如今才能令自己冷静思考那掩藏在翻腾思绪中的最重要的那点,倘若她总算了解我,那为甚么连半点犹豫都没有?
  为甚么她转身就走?
  ——可这何必再问。
  说到底,她就是一点、半点都不在乎罢了,从前的一切或许都只不过是消遣。她就是个倨傲自用、薄情寡义、背信弃义的混账,哪怕重逢亦丝毫不值得感恩,那些一言半语的解释也没有人再稀罕。
  因此哪怕旁人再是如何,她照样恨。
  “从前我要杀了她,”沈佩宁道,“之后也是同样。”
  第65章 “妫大侠!妫大侠且慢!”
  素是然发现自己难以逃脱。
  当然,在一开始他尚且对这个意图作了些许遮掩。在楚人修话落不久,他便敏锐判断出了妫越州她们二人之间隐约不似寻常的关系,便转了下眼珠,狠狠一笑,道:“想不到啊楚人修,你竟转头投靠了她!不知楚伯父得知以后,会是何等痛心疾首!”
  楚人修皱眉,却扬声反驳道:“我父亲是一时被你蒙骗!还不快将册子还来!”
  素是然笑道:“楚伯父与我等共为江湖正道,行侠好义、救人危困,不仅愿慷慨解囊为我父置办衣冠冢,更是为我求医问药不辞花费——哪怕是血阴丸这等珍罕奇药也能寻来,竟遭你如此质疑,岂不可笑?!”
  楚人修闻言呼吸一紧,她瞪着对面素是然阴晴不定的面孔,喝道:“甚么‘血阴丸’!”
  见她如此惊怒,素是然只有心中暗喜,他说这番话的目的自然是要挑拨离间——这楚家父慈子孝,倘若楚柞守正不回,他儿子楚人修在邪道面前自然也立场堪忧。因此,他便故意无视妫越州那侧的沉沉压力,只对楚人修缓声解释道:“当然是曾经‘鬼医’留下的方子,需找齐九个阴年阴月阴时出生的女童,取其心头血为药引熬炼而成……”
  “这不可能!”楚人修大喊道,“我父亲刚正不阿,岂会采用此等怪佞邪方,又怎会害人性命,你——”
  她这般说着,心头却隐隐不安,脑中已回想起方才见到素是然疯癫不清的情况。血阴丸自来便被认定为邪方,除了法子邪厉狠毒,便是因为它虽对习武之人的内伤犹显奇效、几乎能起死回生,却也能渐渐毒入神志,致使走火入魔。因此自鬼医死后,这方子便近乎失传。便是他在时,除非是到了生死一线之时,否则也不敢轻易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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