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左见鸣不禁蹲坐下来，注视一会这么专注、这么认真的毛毛草，再看看那边举办着神秘仪式的野生毛毛草，心想：毛毛会不会……
更愿意去那边呢？
毕竟他是人类，而毛毛草是异兽——在他陷入感伤情绪之时，下一秒就听见毛毛的叫声。
“草草、草。”
那家伙尾巴好秃啊。
毛毛草转过头，捏着自己的尾巴，对着那只毛毛蚕茧指指点点。
左见鸣怔了一下，然后克制着音量哈哈大笑，心中的担忧瞬间就散得干干净净。他一下把毛毛草抓进怀里，用力揉起它的脑袋：
“小笨蛋，那是你的进化型欸。”
“草……”
毛毛草抱着尾巴拉长音调，用表情生动地表现出未来暗淡的失望模样，惹得左见鸣弹了弹它脑门。
打闹完，野生毛毛草的仪式也完成了。毛毛蚕茧们蜷缩着身体，渐渐的身体裂开一道细缝，光芒从隙缝中往外渗透，越发强烈，直到将整个身体都笼罩在光芒之下。
扑——
蝴蝶振翅的声响。
毛毛刺蝶挣扎着身躯，使蛹皮沿着背部中线的位置破开，慢慢地从破碎的蚕茧中挤出头、胸、足。
它的翅膀宽大，纹路像是叶脉般曲折，边沿带着倒刺，在月光下透出深绿色的灵光，扑朔着甩开粘液。
薄薄的鳞翅扇动着，轻易带起气流，将身体向上托举。
它稳稳地飞了起来，尾部还留着一根尖锐的刺。
那正是毛毛草时期的尾巴——无毛版。
进化后的毛毛刺蝶们在空中轻盈地舞动，洒下的月光将它们的身体衬得比起湖水还要波光粼粼，地上的蚕蛹则破碎得不成样子。
而举办仪式的毛毛草们，像是被工作吸干精力的社畜，各个沉默不语地呆在原地，透出一股半死不活的气息。
毛毛兴奋地蹦跶过去，闻闻这个，嗅嗅那个，刚社会化的小孩就是这么个熊样。
“草……”
这谁家的？
“……草。”
不知道。
无视无视。野生毛毛草相互传递了几个视线，最后若无其事地蹦跶回原来的位置把自己埋起来。
毛毛一直晃着的尾巴停下来，它鼓着脸，给它们头上的土来了一尾巴抽。
——相比起来，毛毛活泼得和它们简直不像同一个物种。
“毛毛……你真的是草系吗？”左见鸣看看天上飞着的蝴蝶，再看看毛毛草，只觉得自己脑袋上顶着一个大大的问号。
模拟器啊——你快更新完成吧。再给我一本【异兽百科全书】，这样我就能破解毛毛草进化之奥秘了。他在心里小声哀嚎。
【系统更新中，目前进度：96%】
无形嘲讽，最为致命。
模拟器弹出的这句话在左见鸣眼中和下次一定没什么区别。
“草。”
毛毛草看着天上飞个不停的毛毛刺蝶，哼了一声。没有尾巴的光秃秃的屁股，一点也不好看。
不过，进化能变得更强……为了见见，还是勉强进化一下好了。
想到这里，毛毛草看向湖畔旁，那些破碎的蚕茧，隐藏在根系的遗传基因隐隐提醒它：想要进化，必须先找到一个合适的蚕茧。
“草——”
毛毛草的话语刚刚出口，便被巨大的震动打断，脚下的整个地面都在晃动，湖面的平静被打破，随着陆地的震动而掀起水花。
左见鸣当机立断，抱着毛毛草扑倒在地。
草地距离森林有一段的距离，但他们听见接连不断的树木倒塌的声响。
仿佛世界都剧烈地颤动起来，秘境的星夜缓缓破开裂缝，透出白昼一般的天空，那道裂缝朝着远处的山脉连绵而去。
世界在下沉。
左见鸣睁大眼睛，看着那道白昼越扩越大。他们所处的空间，像是被硬生生撕裂下来的一角白纸，正不断不断地往下飘。
秘境在下沉。
“轰”
一声极其巨大的声响伴随着陆地的震动响起，湖畔倾斜着，左见鸣在草地上滚了几个圈，脑袋猛地砸上石块，他咬着牙，仍然紧紧抱住毛毛草。毛毛草身上猛地涌出数根藤蔓，裹住左见鸣流血不停的脑袋。
过了好一会，震动总算停止。在湖面上坚持多年的天桥已经在刚才的震动中轰然倒塌，湖水还在震荡，没从异变中缓和。
左见鸣听不太清楚他和毛毛草彼此急速鼓动的心跳。
他摸了摸耳朵，只见手上满是新鲜血迹，刚刚的巨响弄伤了他的耳朵。
视线中毛毛草焦急地张合嘴巴，左见鸣伸手揉揉它的脑袋，大声说自己没事。他扫视着周围的环境，视线停留在摘取红仑果的方向，瞳孔放大，嘴巴张开，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距离所在的湖面几十米远，浓荫蔽天的森林消失得无影无踪。
黑夜的外面是白昼下的原野。
秘境降临了。
第14章 他身边怎么尽是废物？！！
左见鸣抱着毛毛草回到家——值得庆幸，他们家还在秘境的范围内——关上的门将夜晚的冷气拦在外头。
听力在慢慢地恢复，尽管还是传来嗡嗡的声响。
毛毛草从他怀里跳下来，用藤蔓拿起打火机，点着了桌上的蜡烛。
这蜡烛还是左见鸣父母趁左见鸣军训偷偷烛光晚餐时留下的。
点点火光在室内染起，左见鸣坐在椅子上，接过毛毛草递来的湿毛巾。
“谢谢毛毛，”他揉了揉毛毛草的脑袋，“我们家毛毛长大了，会照顾人啦。”
“草草～”
同样浑身灰扑扑的毛毛草得意地晃着尾巴。
在回来的路上，他们遭遇了好几波其他异兽的进攻，那场大震动让整个森林都充斥着焦躁与不安。
又是晚上，异兽们不免神经敏感。
幸而毛毛草使用技能已经越发熟练，催眠粉、飞针双管齐下，不够再撞击补刀，才折腾着到了家。
额头的血已经止住，不想破坏好不容易凝固的血块，左见鸣用毛巾轻轻擦拭脸庞，耳膜还隐隐作痛，但至少没再流血。
——他苦笑起来。
怪不得一直都没找到秘境的出口，原来之前秘境一直都没降临。
……现在，四面八方都是出口了。
左见鸣的目光透过窗户往外看去，浓重的夜色几乎占据绝大多数的天空，但最远处被压缩成一小片的蓝天还是轻易夺取他的视线。
只要想的话，收拾好东西马上就可以离开——
左见鸣深呼吸，试图压下心中的蠢蠢欲动。
现在离开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夜晚的可见度过低，不适合行走；秘境的异兽还没有平静下来，脾气都很暴躁；再说，他和毛毛草更是劳累一天，状态不好。
但即便是列举了这么多的劣势，他还是看着那片蓝天。
他已经一个月多没有和其他人交谈过了，只有毛毛草……只有毛毛陪着他。
烛火摇曳，照亮少年半边的脸颊，眼眸倒映出的火光间或地跳动。
左见鸣低下头，正好看见毛毛草盘成一团的睡姿。
毛毛总是把眼睛眯成缝，可能是因为胎体先天不足的缘故。
每次在他思考时，毛毛就会很乖很听话地呆在那，自觉又体贴，根本不像寻常的小孩……虽然，它本来就是异兽啦。
似乎察觉到目光，昏昏欲睡的毛毛抬起头，叶子耳朵服帖地往后垂，不看尾巴，它像只小兔子。可甩起尾巴来，它又像只小狗。
但它其实是一只毛毛草，是他独一无二的珍贵的伙伴。
左见鸣知道，只要自己下了决定，无论是什么，毛毛草都会紧紧跟随他的步调。
于是他伸出手，熟练地给它顺毛：
“睡吧，我们今晚哪也不去。”
正因为不管做什么决定，毛毛草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支持——所以他才不能立刻动身前往外面的世界。
“草……”毛毛草蹭蹭他的手掌心，幸福地眯起眼睛，很快就听见它那传来的浅浅的呼吸声。
看着毛毛草的睡颜，左见鸣原先略有忐忑的心逐渐安定下来。
没错，他没必要着急。
如果只是他一个人，他大可以孤注一掷。但他还有毛毛草，背负着的不仅仅是自己的性命——还有毛毛的。
如果秘境要闭合，那就闭合去吧。左见鸣作出决定，但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入睡。
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在脑中回放，让他大脑混沌，情绪久久无法平息。
闭上眼睛，眼前就会闪过毛毛刺蝶在月光下起舞的身姿、星空裂缝，湖水剧烈震荡的姿态、那声巨响现在还化作细细的嗡鸣声在耳膜附近徘徊，带来轻微刺痛。
左见鸣睁开眼睛，他知道自己今晚很难睡好了。
他小心翼翼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睡熟了的毛毛草吧唧吧唧嘴巴，像是在梦里吃着美味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