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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他走了没?”
  桃溪道:“没呢,世子一直站在门口,而且......”
  苏幼仪抬眼问:“怎么了?”
  桃溪面上尽是愁思,“而且,季公子也来了,早早在门口等着您呢。”
  这下真的没胃口了,本这两日为了漫步春的事情,她就忙的焦头烂额,一边应付着季纹舒如有若无的攻势,一边寻觅燕春楼的新掌柜。
  这下好,又来了个江迟序!
  “不吃了!给我穿上衣裳,出发。”
  一身杏子黄软缎外袍,衬得她面色明亮,这些日子丰润了些的脸颊温润若极品暖玉。
  桃溪在后头拎着个食盒,里面备了燕窝粥,跟着苏幼仪从门内走了出来。
  桃溪愣是不敢抬头看,她知道,世子此刻站在门旁,季公子则是坐在马车上停在门口正中央等着。
  这二人脸色皆不好,剑拔弩张的气势叫人腿软,也不知道自家小姐怎么做到坦然走出然后径直上了自己马车的。
  苏幼仪才在马车中坐下,只听马车外有人唤她:“幼仪。”
  她稍微掀起帘子,只露了下巴,道:“世子,请回吧。我要出门做生意了。”
  说完她立刻放下帘子,掀开帘子那只手死死被攥在另一只手里,因为那只手在止不住地颤抖。
  苏幼仪深吸几口气,她实在不敢去直视江迟序,方才出门的时候她状似无意瞥了一眼,只见他整洁的衣角溅上了几滴泥水,虽然墨发与衣襟丝毫不乱,甚至连站姿都是端正挺拔的——
  但是苏幼仪还是感受到了他的一丝疲惫与落寞。
  就像从前第一次发现江迟序会因为江迟安与自己纠缠会吃醋一样,苏幼仪仍觉得此情此景不可思议。
  这样谪仙的人,沾了凡尘竟然沦陷的这样深么?
  此番形状,竟是因为她?
  江迟序站在一旁仍没走,看着那只迅速收回去的小手,眸色稍微一亮,紧接着掩着唇低声咳嗽几声。
  那帘子又掀开了,这次不是吝啬的只露出一点白玉般的下巴,而是苏幼仪的整张脸都钻出帘子。
  “你着凉了!”那一瞬间,几乎是本能的关心与担忧,虽然很快就被苏幼仪掩饰去,但还是被江迟序捕捉到了。
  江迟序又低下头咳嗽几声,道:“无妨。幼仪,你去忙吧,我在这里等你。”
  苏幼仪本就小心掩饰的关心与急切在听了这句话后彻底遮不住了,她秀眉微颦,从昨日到现在一直闷在胸腔里的那句话问了出来:“你怎么能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又是几声咳嗽,苏幼仪已经坐不住了,她从小门钻出马车,看着江迟序道:“你得去看大夫。”
  江迟序脸色苍白,看了看她身后停着的那辆季纹舒的马车,又看了看苏幼仪,道:“幼仪,你要出远门吗?”
  “此时你不该关心这个!你快回去休息吧!”苏幼仪见他油盐不进,更急了,由桃溪扶着下了马车,走到离江迟序只有两步的距离。
  江迟序不动声色往前走了一步,道:“我无处可去,幼仪要收留我么?”
  怎么可能?他这样一个高官来到姑苏,姑苏这边的大大小小官府定是挤破头地想请他去府中小坐,他怎么能说自己无处可去?
  只要他想,随便指个地方便能住下来!除了她苏幼仪这里。
  这些话在苏幼仪脑子里转了几圈,终究只是说了句:“你休要无理取闹。”
  江迟序看着她越来越近的脸,熟悉的杏花香气将他重新围绕,像一场珍贵的春雨,洒在他这颗干枯腐朽的树上。
  让他重获生机,迅速长出新的枝丫。
  另一边季纹舒等了好一阵,本以为苏幼仪出门时目不斜视上了马车,是断然不会再理江迟序了。
  没想到,江迟序竟然如此放得下身段,追着去哄,甚至花言巧语将苏幼仪骗下马车。
  季纹舒下了马车,倚靠在横梁旁,歪着头看向苏幼仪的马车这边,只见苏幼仪下车后,本离江迟序两三步远,但是二人说着说着,江迟序暗中挪动脚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而单纯的苏幼仪,什么都没察觉。
  季纹舒挑挑眉,轻咳一声道:“苏姑娘,该出发了。”
  终于,苏幼仪反应过来,转身要上马车,这二人的距离终于又要拉开了。
  季纹舒展了展眉,笑道:“江大人,恕不远送。”
  江迟序像是没听到一般,跟上苏幼仪的脚步。
  苏幼仪感觉到江迟序紧紧跟着她,心里有些愠怒,她是要去办正事的,这次赵掌柜的沁春若是能谈下来,燕春楼就安稳无虞了。
  江迟序为什么如此能纠缠?
  苏幼仪猛然回过头,想要严词劝退他,却没想到,一回头就对上了江迟序那双泛着红血丝的眼睛,还有他苍白的脸。
  往日若清风晓月的江迟序,此刻有些虚弱,掩着唇又连着咳嗽好几声......
  苏幼仪顿了顿道:“算了!你上马车来!”
  紧接着,她吩咐:“桃溪,派人去路上途径的药铺抓些祛风寒的药来。”
  反正多一个人,也不耽误去找赵掌柜谈沁春。
  如此想着,苏幼仪便要扶着桃溪的手上马车,然而,她伸出手去,柔嫩的手掌却没有落到桃溪的手中,而是落到了江迟序的大掌中。
  像是被烫到一般,苏幼仪迅速收回手,却又重心不稳身形一歪。
  就在要摔倒的时候,她被江迟序揽着腰横抱起,紧接着,被抱到了马车里。
  “你!放开我!”后半句苏幼仪说得很小声,她怕被别人听见。
  江迟序此时哪里还有方才弱不禁风病体孱弱的模样,他坚硬的胸膛抵着苏幼仪的肩膀,把娇小的人牢牢护在怀里,直到进入马车坐好才松开。
  苏幼仪一沾座位,立刻从他怀里挣脱,退到一旁软垫上,“你跟着便跟着,不许动手动脚。”
  江迟序端正坐在一旁,眼角眉梢有些得逞的快意,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好叫自己不显得那么得意,他道:“好。”
  苏幼仪分府车夫:“出发吧。”
  另一架马车上,季纹舒放下掀着帘子的手,马车内有些暗,偶尔一阵冷风吹过,凉飕飕的。
  他看了看一旁案几上摆着的几碟子桂花糕,还有两盏早已斟好的桂花酿,垂了垂眸。
  冷风吹得嫩黄糕饼上几点娇小花瓣摆动,最后翻滚纷飞,狼狈落在地上。
  季纹舒静坐许久,将那两碟子被风吹坏了的糕饼扔到角落的小桶里,仰头饮下两盏桂花酿。
  苏幼仪坐在马车里,大气不敢出,自从她来
  到姑苏自己生活,便很久没再有这种紧张忐忑的心境了。
  江迟序坐在一旁也不说话,只看着她。
  “你不是每日里照常去宫里议事么?怎么忽然来姑苏了?”
  江迟序挑眉:“哦?幼仪一直在打听我的动向?”
  糟了,说漏嘴了,苏幼仪咬了咬唇硬着头皮道:“我没有。”
  江迟序并不和她犟,只笑着道:“好。”
  这下苏幼仪更加尴尬了,又添油加醋解释:“我只是怕京都来人......”
  她怕京都来人捉她。但是她没说完。
  江迟序稍微往苏幼仪那边靠近了一点,又开始回答先前那个问题:“我已经得圣上准许,外调来姑苏巡查。”
  “巡查?”苏幼仪不懂这些,“昨日去行会祭祀,也是巡查?”
  江迟序看着她懵懂的小脸,耐心道:“昨日我是想见你才去的。”
  “当然,也顺手解决了一些官商相护、贪污受贿的乱象。”
  张员外此刻估计正在家里哭嚎着治眼睛吧。
  苏幼仪若有所思点点头,继续盘查:“那你是什么时候到姑苏的?”
  江迟序没有干脆回答,他若是说自己同苏幼仪一前一后到的姑苏,她会不会受到惊吓,进而更加警惕自己?
  若是说自己撒谎说才到姑苏没多久,会不会叫苏幼仪觉得自己太差劲?夫人跑了,竟然过了半个多月才找来。
  他揣摩着答案。
  苏幼仪见他不答,狐疑道:“你该不会半个月前就到姑苏了吧?”
  江迟序摇头。
  苏幼仪松了一口气,问:“那就是近期?”
  江迟序摇摇头道:“比半个月前更早。”
  “啊?”苏幼仪深吸一口气,也就是说,江迟序在暗处已经跟了她许久,而她一直没察觉。
  而且......他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你,你......”苏幼仪再看江迟序,只觉那双单色的眸子若狡黠的狐狸眼瞳,里面有数不清的算计和心机,她根本斗不过他。
  江迟序又靠近了一点,他深情看着她:“幼仪,我一直很想你。”
  苏幼仪一下子红了脸,心里克制不住的升腾起一丝喜悦来。
  但是很快她又冷静下来,她已经被江迟序可怕的占有欲欺负过一次,难道还要轻易相信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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