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乍地。
  应觉镜的镜面闪烁,照见如梦幻泡影的佛光消失全过程。
  同时,另一股黑金相间的佛光出现在长生和尚身后,将他狠狠拍在地上!
  “不可能!”
  长生和尚惨叫一声。
  杀招是冲着申无命去的,因为未知的原因转移了攻击的方向,落在他身上,他就要死了。
  老和尚濒死前,想的不是【消音】给他画饼许诺的大业,起自己年轻被逐出孤尘寺的情景。
  哦,不是逐出,名义上是“外放”。
  那时他和佛尊何悯生都很年轻,他是个犯错后狼狈离开宗门的普通弟子,何悯生却已经是孤尘寺的戒律执事,“长生,沧澜江上的法门寺缺一个住持,还缺一个盯着魔修的观测者,你到那里去吧。”
  去了就不用再回来了。
  长生和尚记得他看那头顶金箍,披散头发的少年愈发不顺眼了,一时犯了嗔念,怒道,“我们同年入门,我却远远不如你,所以我贪图黑雾的力量想要变强,犯了修真界大忌,本该死了的,师兄这是可怜我?”
  何悯生挠了挠头,“我只是觉得能让罪不至死的人活着,好过让伊去死。”
  你很会伪装,所以适合去沧澜江上盯着江北的动向。
  于是何悯生启示戒律长老,保下了长生和尚的命。
  何悯生没有明说这些细节,他只是注视着长生和尚将离的身形,神情带着怜悯,当真像一尊慈悲佛像,“才知道你这么想超越我,为此连修真界的禁忌也不顾,是我这个师兄失职。”
  长生和尚:“都说修真即修心,可师兄永远走得比所有人都快,想超越你,嫉妒你,都是人之常情。”
  何悯生:“如果嫉妒能让你心情好一点的话,你可以嫉妒……走之前,我再让你看些东西。”
  他不管长生和尚的反应,慢悠悠地举起腰上的葫芦,将其中水液倒在手心。
  何悯生虚虚抓握手中液体,“你看,无论佛法还是旁的修行典籍,就像这水,只用一些力气抓握,不要太使劲,就可以将它掌控。”
  而后何悯生忽然收掌成拳,飞溅的水液溅了他半身,看上去却不狼狈。
  “但是太使劲的话,你就什么也抓不住了。”
  何悯生不炫耀、不嘲笑、不指责,说出口的每个字却都像响亮的巴掌,狠狠地打长生和尚的脸。
  长生和尚最终落荒而逃。
  佛法如水。
  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是长生和尚往后四千年修行生涯里的无尽梦魇。
  直到长生和尚晋升出窍期,黑雾再一次出现在他身边。
  “把你的身体给我,从此归附于神族……我能给你想要的一切,记住,我是【消音】。”
  长生和尚想要力量,黑雾能给他力量,于是他不再做噩梦。
  直到申无命这个比何悯生更光彩照人的天才来到苍嘉城,几次都杀不死,最终还杀了他。
  我赢不了何悯生,到老了重拾黑雾的力量试图变强,屠尽僧人与信众,却还是赢不了他的徒孙,真是失败透顶的老和尚啊。
  将死的长生和尚想。
  ……
  第22章
  对长生和尚来说,申无命是个讨厌的小鬼。
  他破坏了他想要变强后与何悯生决战的计划,赢了他的命,脸上还挂着与何悯生同样让人不爽的笑容:
  “师叔祖你看,我比你想象的要强很多很多,不能借用父亲的法力,依旧能够杀你。”
  这个笑容太讨厌了。
  但濒死的长生和尚看见申无命的笑容,居然会诡异地感到心安。
  佛尊虽然留着头发,依旧遵守清规戒律,不可能与申氏父子有血缘关系。
  偏偏申无命就是和他的师祖特别像。
  杀死我的是他的徒孙,我不能再见他最后一面,能见到他徒孙,此生无憾。
  老和尚浑浊的眼神渐渐溃散,瞳孔失去焦距,心中却是出离的平静,“你为什么能学会我从【消音】处领会佛法?”
  “我向你学的啊。”风满楼奇怪道,“下三滥的招数,看一眼就能学会,很难么?”
  被风满楼装到的长生和尚,再次口吐鲜血。
  讨厌的小鬼怎么和他师祖一样死装,真就祖传的气死人不偿命?
  长生和尚虽然盲目追求过来自黑雾的力量,但死到临头,早已懂得黑雾并非善类。
  于是长生和尚想,我得留下些什么给这小鬼。
  他嗓音已经格外沙哑,却依旧在努力发出声音,“申无命你听好了,【消音】,【消音】,【消音】……”
  眼见申无命的神情越来越凝重,长生和尚也发现了不对劲,“为什么,说不出口?”
  黑雾已经消失了,蛰伏起来,不再对长生和尚出声,也不担心长生和尚会泄露它的秘密。
  它的存在,甚至不能被长生和尚告诉第二个人。
  长生和尚带着疑问死不瞑目。
  风满楼用袖子抹了嘴角,而后悄然把那片染红的布料捏碎,“呼。”
  黑雾和佛法结合制造出的诡异佛光,风满楼能应对,少许内伤只要事后自己治疗就行,他医术跟魔尊学的,不差。
  小动物在很久以前就学会给自己舔干净绒毛还有伤口,他很棒的。
  除了些许内伤,风满楼的发带也在与长生和尚的战斗中化为齑粉,幸而杀招是从天上来的,风满楼的衣服还算完整。
  以法诀洗干净身上的黑灰,填补衣物的破口,仪容整理端正端正,风满楼依旧是风流倜傥的青年才俊。
  “少主……”谢长安依旧抱紧铜锣,另一只手无规律地乱挥舞着,试图发出提醒的声音,“头发,头发。”
  他必须心中默念佛经,这才没坏了修行。
  对面俊美无匹的人头发披散,过于耀眼,谢长安相形见绌下,不敢再直视。
  头发么。风满楼拿起并未再有灵力运转的应觉镜,把法宝当普通镜子用。
  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于是风满楼揪着鬓角的头发,又拽了下,感觉有些疼了。
  他知道谢长安为何会心神慌乱。
  师兄说过,他披散头发的时候,很色.情。
  不做.爱的时候,言说讲话的语气总是一板一眼,却也相当顽皮。
  他见申无命在批的折子全是废话,无需劳神,就去玩他的头发,“原本被拘束的头发忽然散开,就好像人解下衣裳,你现在很色.情。”
  风满楼心性坚定,很乐意接受道侣在枯燥工作中增添的情.趣,批折子的手不曾颤抖,“色.情?那又如何?”
  音声缱绻,落在言说耳中,却字句皆是勾引。
  轻度面瘫的男人神情略晦。
  申无命长且顺滑的青丝在他手里倒是听话,很轻易就被编成细细的辫子。
  不能完全掌控申无命这个人,似乎让言说心生苦恼,只能靠掌握对方的头发聊以藉慰。
  言说又道,“少主披散着头发,勾引着人想对你的头发为所欲为,很色。”
  风满楼放下批折纸的笔,将脑袋贴上言说的胸口,隔着衣物去碾压男人身上最敏感的点,“巧了,我觉得师兄也很色。”
  修真界除了部分佛教弟子剃光头,还有与文轩同样特立独行的人会把头发剪短,大家都留着长发。
  真得能看出谁披散头发会更色一点吗?
  风满楼倒是觉得,言说面无表情地说“你很色.情”这件事本身,最是色.情。
  “你不一样的。”言说抱着风满楼,抚摸他的后脑,“我心悦你,满心满眼都是你。”
  风满楼的小动作言说都能切身体会,似乎联想到更旖旎背德的事情,话语带了隐约的慈祥,“所以我眼里你是无双姝色,一举一动,皆能牵动情欲。”
  言说喜欢夸风满楼很好看,还说风满楼披散头发的样子很色.情。
  风满楼觉得自己只是比别人帅一点,有气质一点,应该不至于到言说口中那么引人犯罪的地步。
  但风满楼还是不准备继续披散头发。
  他打了个响指,法力运转,凝结出新的发带将头发绑好。
  幸好风满楼离开无双镇之后就换了发带,连被炼器师炮制过的发带,都被长生和尚的攻击毁于一旦,洪晨雨以凡人之躯织成的发带,同样不能幸免。
  洪晨雨会难过的。
  虽然风满楼有自信他能把洪晨雨哄好,但他觉得发带是洪晨雨的心意,能不用就不用,这样就能把发带保护好。
  不止洪晨雨,两位未婚夫都很喜欢打扮风满楼,也送给风满楼很多发带还有发冠,风满楼却不准备使用。
  修士对所有物沾染他人气息会很敏感,风满楼不知道他会不会同时与两位未婚夫打交道,出于保险,风满楼决定不使用任何未婚夫赠与的东西。
  再说正事。
  长生和尚死前反复提到的【消音】,是风满楼未曾听闻过的词汇,这次甚至连它的读音都不可被传入第二人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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