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我写好了。”黎淮音搁下笔,将“买房合同”推到谢清棋面前。
  谢清棋看也不看,一手将那纸推远了些,另一只手缓缓去牵黎淮音的手腕。
  她如愿摸到了那颗小痣,拇指轻轻压在上面,却不舍得摩挲半下,只餍足地眯起眼睛。
  “你……”黎淮音睫毛轻微颤动,下意识想抽出手。
  但她抬眼看到谢清棋眼神朦胧地望着自己,眸中没有一点邪念,像只寻求安慰的小猫。黎淮音的心一颤,却不愿多想,只当谢清棋醉得厉害,任她牵着了。
  温暖的房间中凝结起一种微妙的气氛,黎淮音轻轻抿了下唇,问道:“刚才竹月找你做什么?”
  “嗯——”谢清棋努力回忆了一会,如实答道:“问我们何时回去?”
  黎淮音有种不好的预感,“你怎么说的?”
  谢清棋笑道:“我说今晚不回去了,让车夫先走吧。”
  黎淮音:“……”
  黎淮音垂了眼,站起身来。
  谢清棋感受到那颗小痣从她拇指下滑过,接着那整个手腕脱离了她的手掌。
  她着急道:“你去哪?”
  “叫人给你煮些醒酒汤。”
  话音刚落,黎淮音开了门就见竹月去而复返。
  原来竹月方才就已让厨房备下醒酒汤了,黎淮音暗赞她的细心,又听她道:“是否需要伺候您梳洗?”
  黎淮音扭头看谢清棋一眼,轻声道:“不必了,你们把洗漱的东西送过来就好。”
  “等下。”黎淮音叫住竹月,问道:“这院子里可还有空房?”
  竹月摇头:“除了府里丫鬟婆子住的,另外两间被雪姨和叶姨住了一间,还有一间是奴婢和两位姑娘住的。”
  黎淮音轻叹口气:“没事了。”
  谢清棋喝了醒酒汤后也没清醒多少,还吵嚷着要给黎淮音针灸。
  黎淮音咬了咬牙,这人白天怎么好意思夸自己酒品好的……
  最后还是黎淮音威胁说要是她不乖乖睡觉就不要这院子了,谢清棋才罢休,听话地躺到了床上。
  不知道是酒还是汤起了作用,谢清棋眼皮打架,很快昏睡了过去。
  黎淮音看着谢清棋旁边空着的一半床位,叹了口气。
  ——
  第二日,谢清棋醒来时只觉得头昏脑涨,缓了片刻后昨晚的记忆依稀浮现,吓得她立刻清醒了八九分。
  她……居然敢蹭黎淮音脖颈,还胆大包天地牵了她的手?!
  房间内已经不见黎淮音的踪影,谢清棋暗怪自己昨晚睡得太沉,也不知道黎淮音最后在哪里休息的。
  她翻身下床,四处看了看,就看到整齐放在桌上的“买房合同”,无奈一笑。
  这人真是不愿占自己一点便宜。
  黎淮音已经在客厅用过了早饭,见她来,平静问道:“酒醒了?”
  谢清棋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试探问道:“昨日的买房合同还作数吧?”
  黎淮音嗯了一声,道:“我今日最后与你回去一次,与萧姨道个别。”
  “好。”
  两人回到府内,黎淮音站在住了数月的房间里,环视一周,发现并没有多少东西可带,或者说不用带,谢清棋送她的院子比起这里的东西只多不少。
  黎淮音拿出一个雕漆木盒,打开,最上面是一张和离书。她沉默着看了一会儿,把盒子带走了。
  谢清棋没有去听黎淮音与萧婉华说了什么,只知道黎淮音走时,两人眼眶都是通红的。
  她慢慢走到了黎淮音的房间,空气中还残留着熟悉的清冷梨香。
  “谢清棋。”
  一道响亮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谢清棋急忙擦去脸上泪痕走出去,笑道:“叶姨,您怎么还没走?”
  绿叶挑眉问道:“你哭啦?”
  “没有!”谢清棋矢口否认。
  “好好好,没有。”绿叶摆摆手,道:“音儿托我转达,你当初既然反对公布她重病不治的消息,现在就由你来决定用什么理由解释她的离开吧。今后没有黎淮音,只有燕府燕照雪。”
  谢清棋一听又差点哭出来,哪还有心情思考什么理由,强忍哭腔道:“不用找什么理由,就说她跟您走了,去游历江湖去了。”
  绿叶看着她匆匆回房的背影,喊道:“那我就这么说了。”她不禁叹了口气,一把年纪了还得做这散布谣言的事。
  几天后,谢清棋回了医馆,馆内已经收集了近二百册病例本。几个女孩虽还不能做复杂的针灸,但在谢清棋指导下,基本的施针已经能完成,医馆正如她当初的设想一步步走向正轨。
  谢清棋在这里戴着面具,反而不用掩饰自己脸上的失落,倒是挺想一整天都待在这里。
  中午病人都已经接诊完,一个叫花云的女孩从二楼走来,递给她今日的册子。
  谢清棋打开后看到上面记录着——
  户部侍郎家三小姐李文卿:“凤姐姐,你听说没,定安侯府的世子夫人跟人跑了。”
  平北将军之妹陈芷凤:“怎么没听说,据说还是跟一个江湖人士跑的。”
  “你说,那谢清棋的夫人都跑了,她竟然没一点反应?”
  “谁知道呢?不过她从前就是有名的不学无术,估计找新欢去了吧。”
  “亏她咽得下这口气!”
  ……
  谢清棋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叶姨,我是这个意思吗!”
  第31章 “女人也可以吗?”
  记录在册的消息,除了夸赞哪家铺子的胭脂好看,谁家店里的布料新颖别致,就是谈论谢清棋如何如何。
  无聊。
  谢清棋翻完册子,余光瞥了眼旁边的女孩,若无其事地将册子放到了桌上。
  花云很是伶俐,立刻将下一本递到她桌案上。谢清棋将今日所有记录都看完后,突然发现第一页有一张女子的画像。
  “这是,看病之人的画像?”谢清棋问道。
  花云点头道:“是我画上去的。”
  谢清棋随手翻了其中几本册子,果然每本第一页都有细细勾勒的小像,大多都有九分相似,十分传神,可见绘画之人细心。
  “怎么想起来画小像了?”
  “来看病的小姐夫人很多,我担心姑娘们记不住她们的样貌,记录错了册子就麻烦了。”
  谢清棋抬眼打量她片刻。
  在几人之中花云学习针灸是最认真的,不仅努力,还异常聪慧,很多东西一点就通,当真难得。
  谢清棋浅笑道:“你很聪明。”
  花云低头道:“我母亲前两日托人写信来,说现在吃的穿的住的样样都好,就连腿疾都轻了很多,我只是想为东家多做点什么。”
  “不觉得我是在拿你母亲威胁你吗?你们签的做工契,说白了与卖身契没什么区别。”
  花云大着胆子看向谢清棋戴着面具的脸,道:“当日我与母亲逃难来京城,母亲重病,多亏东家出手相救,又让人给我们母女安排了住处。我知道只要听东家的话,母亲自然可以平安,又何谈威胁呢?”
  谢清棋点点头,花云带着册子下去了。
  她收拾妥当,刚准备离开医馆,便看到了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
  “谢大夫。”
  “陈小姐。”
  陈芸现在已经不戴面纱,整个人看起来自信许多。她笑道:“谢大夫这是打算走吗?”
  “嗯,今天坐诊结束了。”谢清棋说着走到了门口。
  看着陈芸欲言又止的样子,谢清棋问道:“陈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陈芸:“不知能否耽误谢大夫片刻,再为我把脉看看?”
  谢清棋丝毫没有转身回馆内的意思,走下台阶,道:“导致你脸上生暗斑的病根已除,不必再看了。况且,这已经过了晌午。”
  陈芸自然能听出她的言外之意——过了晌午,坐诊结束,不会为她破例。
  她没有介意,从身后丫鬟手里拿过一封请帖,递给谢清棋道:“府内过几日要办一场鉴香宴,不知谢大夫可愿参加?”
  谢清棋没有接:“我是大夫,不懂香料,就不去叨扰贵府了。”
  陈芸见她无意,言语间不禁有些着急:“谢大夫,您医术精湛,我母亲与哥哥早想亲自上门感谢,不瞒您说,这次相邀也是存了与您合作的念头。”
  “合作?”
  “我们家香料生意虽然遍布各省,但近些年都未能再扩大销路,我哥哥听说了您的悬壶堂,认为可以与您一起做养生的香料,一定会卖得很好。”
  谢清棋知道她的哥哥是陈织,当时河灯宴会就是他出的钱。
  不过她可没什么赚钱的想法,婉拒道:“承蒙贵府相邀,但我只是一个小小大夫,看顾好这间医馆就满足了,实在没精力做其他了。”
  陈芸本以为谢清棋一定会同意与陈家合作,好将这医馆生意做得更大,却不想……
  若是谢红只愿意守着面前这间医馆,母亲是不可能同意她与眼前之人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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