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陈芸也不禁失笑,刚走到门外,她忽然转身问道:“敢问神医怎么称呼?”
  “谢红。”大夫头也没抬,接着喊道:“下一位。”
  那日,往常以纱遮面、不敢见人的陈家小姐摘下了面纱,当着众人的面上了马车,京中再也无人敢传陈家大小姐是丑八怪。
  楚云卿来到长乐街时,特意换了身没那么惹眼的衣服,悬壶堂门外正排着数十人的长队。
  她一个眼神,后面的两个婆子便拿了银两过去,不一会儿,排队的人全都离开了。
  丫鬟雁儿劝道:“皇妃,宫里的太医都没办法治好,一个外面的乡野郎中能有用吗?”
  楚云卿径直走了过去:“试试再说。”
  谢大夫看到来人虽然穿着普通,可周身气场却完全不似寻常人家,压下心中疑问,道:“夫人要看什么?”
  “我要一个生子的方子。价钱你随便开。”
  第21章 你的容貌……无可挑剔。
  谢清棋心里失笑,虽说看病向来没有讨价还价的规矩,但是也没人像她这样,就差明说“我的钱花不完,你赶紧趁机捞一笔”。
  楚云卿将手递过去,雁儿在一旁给她白皙如玉的手腕盖上一方丝帕。
  谢清棋搭脉,很快便收回了手,“夫人身体并无问题,无需开方。”
  雁儿见这大夫把脉极快,略显敷衍,不放心道:“要不您再仔细看看?”
  楚云卿虽然也心有疑惑,但是她心里清楚,这大夫明明可以随便给她开幅药方大赚一笔,却仍然说她没问题,想来不会有差了。
  谢清棋轻咳一声:“可能问题不在夫人身上,另一位有时间也可以过来看看。当然,还有一种情况,夫妻二人身体都没问题,只是难以和对方生下孩子。”
  楚云卿闻言心下一沉,难道她果真命中无子吗……
  谢清棋不想用现代医学知识解释什么排异反应,说了对方也听不懂,便补充道:“后代子嗣也有缘分一说,或许只是时日未到。”
  楚云卿敛眸,似有所失,轻声道了谢。
  回去路上,雁儿见她神情失落,小心翼翼道:“这几年您太医也看了,汤药也喝了,要不要……让殿下去看看太医?”
  楚云卿轻轻摇头,别人不知道内情,她却清楚。两人成婚前萧瑞有个通房丫头怀了身孕,只是被她的婆母贤妃娘娘命人打了胎,连带着丫鬟也送出京,才将这桩丑事遮盖了过去。
  她曾心有芥蒂,但是父亲说三皇子是所有皇子中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人,这点小事不算什么,只要之后能待她好就行。况且将来萧瑞若是真成了皇帝,难保没有三宫六院,她总不能个个都介怀。
  这些年来,萧瑞确实爱她敬她,不曾纳妾,两人倒也算相敬如宾了。
  谢清棋看完病人,外面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上次遇刺后,老杨和老张都在养伤,谢平远给她另外安排了护卫,倒是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谢清棋一进来就见黎淮音正伏案看书,绿叶在旁边扔着飞镖,红莺与青榕围着她露出崇拜的眼神,也开始对墙上的靶子跃跃欲试。
  她走近后装作不经意地路过:“看什么呢?”
  黎淮音没有抬头,手指轻轻捏着一封信的边缘处:“公主殿下已经启程回京了,这是她的来信。”
  谢清棋想到之前给灾民看病的时候黎淮音就与萧明烛写信,现在又因为信都不抬头看自己,当下就撇了撇嘴。
  黎淮音没有看到她的表情,若有所思道:“殿下信中说边关吃紧,国库空虚,朝廷急于用人,明年开甲取士极有可能增加‘女科’。”
  谢清棋瞬间忘了黎淮音“冷落”自己的事情,开心道:“你若是参加,必定会金榜题名!”
  “我没有参加的资格。”黎淮音眸中蒙上一层落寞之色。
  本朝中,士农工商的阶级歧视没那么明显,商人之后也可参加科举。但,有叛国投敌罪名的罪臣之女是绝不可能被允许入朝为官的。
  哪怕并无实据。
  也正是没有实据,黎淮音才没被株连。
  谢清棋心底彷佛被揪了一下,她知道黎淮音的治世之才,也知道她每日如此用功读书,正是想着有朝一日为黎家洗清冤屈。
  原书中黎淮音被萧明烛救走后,后面一直拖着病躯废寝忘食地读书,三年后女扮男装参加科举,一举夺魁。
  三年?谢清棋从黎淮音手中接过信,写的是明年开甲取士无疑。不仅科举时间有变化,而且还可能开放女子科举。
  虽然萧明烛并未笃定,但她敢这么说大概十之八九是能成的。这意味着黎淮音可以更早地接触到一些朝中之事,尽快弄清黎家“叛国”的真相。
  谢清棋不愿让她失去这次机会,早些弄清真相,黎淮音就能少经历几年的殚精竭虑。
  “黎家后人的身份不行,我们就换个身份!”
  黎淮音闻言看向谢清棋,见她眼神明亮,满怀期待,认真思索了一下这样做的可能性。
  换个身份倒是不难,只是,太多人见过她这张脸了。
  片刻,谢清棋听到她说:“我记得你医馆的招牌上写了千金美容方,可有办法改变我的容貌吗?”
  “不能。”谢清棋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
  黎淮音眼神逐渐黯淡,刚燃起的一点希望也熄灭了。
  谢清棋视线从黎淮音脸上移开后才将下半句说出口:“你的容貌……已经无可挑剔,美容方对你来说毫无用处。况且,那方子只是能改变人的气色,祛除难看的痘印和斑痕,并不能改头换面。”
  “那,能否有办法毁容呢?”
  谢清棋瞪大眼睛,猛然站起身道:“当然不行!”
  黎淮音轻飘飘的语气,说出的话差点把她魂吓飞。
  人皆爱美,亲手毁掉自己的脸,谢清棋光是想想都觉得窒息。她凝视着黎淮音,恳求道:“肯定有其他办法的,你不要想着做傻事。”
  “哎呀,换张脸而已,别忘了还有我呢。”绿叶将飞镖扔在靶心,朝两人走了过来。
  她是习武之人,听力比较好,方才的对话听了七七八八。红莺与青榕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听到了谢清棋那句“不行。”
  黎淮音轻声喊:“叶姨。”
  略姨听起来怪怪的,况且那是长辈之间的玩笑,她小时候不懂也就罢了,现在不好再接着喊,最后改成了叶姨。
  绿叶又心疼又气愤:“你要是毁了自己这张脸,你母亲该*有多心疼!傻孩子,以后这种话再不准说。”
  “叶姨。”谢清棋非常自觉地跟着改口,“您有办法?”
  绿叶:“我外出游历时,曾结识了一位江洋大盗,她制作的人皮面具完全能够以假乱真,到现在官府的人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
  谢清棋和黎淮音都未说话,但绿叶从两人的眼神中已然看出了她们的不解。
  “害,她一向劫富济贫,不是你们想的为祸百姓的那种盗贼。”绿叶摆摆手,不以为意。
  谢清棋干笑道:“那就好。我们去哪里能找到那位大侠呢?”
  绿叶:“她曾给我写信说要来京城,不知道如今还在不在。不过别担心,我有办法联系到她,肯定耽误不了明年参加科举。”
  “谢谢叶姨。”
  绿叶拍了拍黎淮音的手,“一切有姨在呢。好了,你俩赶紧进去针灸,也好早些休息。”
  ——
  几日后,黎淮音看着医馆前排队的人群,又看向身侧的“老人家”,不自在道:“叶姨,我们这样……不太好吧。”
  绿叶轻轻抚过下巴边缘,确保面具严丝合缝,兴奋道:“有什么不好的,这两张面具还是我那朋友之前送我的,我们先拿来试试,看她能不能认出我们。”
  见黎淮音还在犹豫,绿叶挑眉道:“那小子现在在京城的各家小姐夫人中名声可是大得很,你就不担心?”
  黎淮音目露疑惑:“担心什么?”
  “担心她变了心呀!”
  黎淮音想说自己并不在意,她们成婚本就不是两情相悦,更何况早就签了和离书,谢清棋喜欢谁是她的自由。
  绿叶没给她开口的机会,着急忙慌地将她拉了过去:“马上排到红莺与青榕了,我们快过去。”
  黎淮音果然看到两个遮面的丫头一前一后在队伍前方,正叽叽喳喳说着什么。
  见她们来了,红莺与青榕便让出位置。
  绿叶站在了前面,轮到她时,用沙哑嗓音虚弱道:“老婆子近日总是睡得不好,您给看看。”
  谢清棋搭上她的脉,数次抬头看向面前年过半百的“老人”,陷入了沉默。
  隔着那副银白的药兽面具,都能看出来她怀疑人生的眼神。
  绿叶差点憋不住笑,手指死死掐着大腿,整个人都有些发颤。
  良久,谢清棋写下方子,递给她:“您的脉象沉稳有力,想必是习武之人。数年前受过一次内伤,如今虽无大碍却总归未能痊愈,我开一副药,您回去记得按时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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