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苏执象重重咬字:“她给我做的是结婚用的被子。请问,我要跟谁结婚了?”
她挑眉,有些蛮横地扫过弥殃面庞:“你吗?”
她刺刺的样子是在不可爱。弥殃蔫下去,失望直接摆在了脸上。
“被子可以先做。啥时候结婚啥时候用上呗……”他滑开视线,“喜婆婆先前给个富豪榜上的一家子做了套,手感上来了停不下来,就给你也准备了。”
他低下声:“老人家别的不会,也就这一手绝活了。你别不领情嘛。喜婆婆的手艺是家族传下来的,做的都是传说中仙女才用的被子,盖着它啊,人越睡越漂亮。”
苏执象:“……”
幻象弥殃青涩单纯乐天很多,但骗起人来还是一套一套的。
“我也就见到她会叫一声而已。”苏执象无语。
挑水烧饭都是别人家为喜婆婆干的,要说这婆婆偏偏喜欢她,喜欢到为她做仙女被的程度,那不扯淡么。
弥殃惊奇地看她:“当然不是因为这个了。”
他贴过来:“主要是因为你救过我,而她待我如同待亲孙子一样。救命恩人,给多少宝物都不为过。”
见苏执象不排斥,他果不其然缠上来:“一般来说,我们村提倡以身相许。”
苏执象加重语气:“这是我、的、村子。”
村子和村民都是师傅安置好的,弥殃是被她接过来的后来者。只不过这个后来者似乎非常喜欢这里,还断断续续接来了一些其他流落在外的能力者,喜婆婆就是其中之一。
他是真的把这座村落当成了家,此处的村民,不管是新来的后来的都喜欢他。
她常常是这副不冷不热的反应。弥殃不管她的强调,张开手臂,戴着鱼鳞甲护掌的手捞过来,挺大一个人挂在苏执象肩上,狼狗一样囫囵蹭了蹭。
“你看我,感觉如何啊?”他的声音落在苏执象耳畔,后者鱼鳞护掌之下的肩膀微微僵住。
……还是不可避免扯到这个了。
和记忆中一样。
苏执象沉默着,由他揽过肩膀。
因为知道这不是真的弥殃,她没有躲开,和过去一样。
她愣愣地看着一处炊烟放空,眼神和五十年前的自己重合。
她很难说自己喜不喜欢这种接触,她只知道这是在演戏。
只有演完这个剧本,控制弥殃的机关才会落成。
至于这剧本优劣与否……
身侧的重量不容忽视,沉甸甸在压在身上,感觉却很踏实。
确实。
用卡牌们打趣的说法来说,弥殃是“盘靓条顺”的。
此时,他那蓄得很长的头发正用红绳束着,正荡过来擦着自己的手背,皮肤上的痒好像能延伸到心里,发烧飘上来檀香木的味道。
皮囊是人的,心和里子却不是。
苏执象沉下心去——那里清净无声。
卡牌们严阵以待,负责揣摩人心和预知未来的那两个没有发出警报的意思。
苏执象有些感慨。
剧本不算好剧本,可随着戏愈演愈烈,那个人好像主动走进来了。
*
天灾二年,联邦世界树下。
负责维护管理此地的工作人员逃命去了,空荡荡的保护罩内,只剩下世界树的本体,联邦配备的巡逻飞船一艘都没留下。
月薪三千谁玩命啊。
跑走的守树员都是这么想的。
况且这世界树高百米,种十余吨,树干枝丫都是青铜材质的——想必比人抗造多了。相比之下,显然肉体凡胎更需要保护。
本来,世界树应该是禁军环绕的联邦最高机密。但一小时前,总统府收到一封邮件。
来自天灾弥殃。
他预告说,自己正在来拔世界树的路上。
天灾弥殃从第一次现身直到现在,联邦没有拿到过半次胜利战绩。他要打哪里,要杀谁,他们都全无还手之力。
总统府上下全部乱了套,不小心走漏了风声,守树员当中一传十十传百的,很快也都跑干净了。
为了更迅速的逃命,不少飞船不惜减轻重量,倾倒出一半燃料。地上沃土未干,有星星点点的彩色能量球从中飞出来,一个个小光晕像萤火虫一般,游离在空中。
十人合抱粗的树干后面转出来一个穿睡裙的人影,她头发有点乱,手捂在嘴上,正在打哈欠。
她身后,一个身量极高的白色画中人从女孩后背垂下的发丝中之钻出来,一双钟表眼睛缓缓扫试过四周光景。
他不是在看具体的景色,这双异类的瞳孔所见到的,是零散于因果之中的,对未来有益的情报。
“看不见,只大概看出实力不比你弱。”
画中人茫然的说完,立即缩回苏执象的头发里。
他是苏执象手中能够拨动过去,看见未来的卡牌,名唤因循。
“不比我弱。”苏执象重复一遍。
她不太爱听这话。
师傅临行前盖章认证过:小苏早已出师,星际无人能出其右。
因而苏执象非常相信,管他什么天灾长天灾短的,动手就完事了。
“注意,你只有三次重来的机会。”因循平板的声音响起,像一块坚硬笔直的金属。
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苏执象咬咬牙。
等待期间,她拿出笔把睡裙改成了更方便运动的睡裤。
很快,不速之客出现在保护罩边缘。
从外表看来,“他”似乎是一个有些搞笑的家伙。破破烂烂的长衣摆,脚踩马丁靴,外套内军装上衣的袖子被卷起一半。
最让人迷惑的,是他手上还抓着一副铁锹,脑门上架着昂贵的镜框,吊牌还没摘。
苏执象抿唇。
她比较冷,觉得滑稽也不会笑出来。倒是溯洄和其他几个爱开玩笑的卡牌已经乐开了花。
要知道,这可是关乎联邦乃至全星际安危的战役!
可即将上台的两位选手,一个混搭狂野,另一个像是刚从床上爬起来。
苏执象站在青铜的世界树下,安安静静地等那人靠近。
她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存在,也没有放出强烈的异能波动。
慢悠悠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糖,苏执象将糖块放进嘴里,糯米纸捋平,举到眼前。
透过糯米纸,她看见了来者的全部信息。
姓名:弥殃
性别:天灾(存疑)
等级:s(存疑)
能力:未知
镇压成功率:0%
“镜头”中,男人越走越前,径直掠过她,挥开铲子,重重没入世界树下的土壤,铲出一抔土。
苏执象放下糯米纸。
“你在干什么?”她问。
“挖树。”
穿搭不伦不类的天灾友好地回答。
苏执象看来,他用行动完美的解释了蚍蜉撼树一词。
“你铲不动的。”她实事求是的说。
中央星圈日渐拥挤,总统也曾经动摇过移植世界树的念头。然而,他请到联邦所有的力量系s级,都没能撼动这颗钢铁巨树半点。
眼下也是如此,因为搬不动世界树,联邦只能扔下这棵“国宝”逃命。
天灾弥殃心态很好:“愚公移山嘛。”
他说话的声音很可怖,无数声线重叠的响起,其中多为老弱病残的声线,情绪动荡,不乏绝望且歇斯底里者,组合在一起令人无端的心生悲苦。
光滑又沧桑的树干矗立在二人身前。
雕刻工艺赋予了它树木的纹路,不够粗糙,更加冰冷。
弥殃挖的动作很快,但铁铲能做到的实在杯水车薪,因此苏执象并不着急,反而让他胡搞。
借此机会,她认真的观察者弥殃。
这家伙是灾难的化身,纯粹的恶意,行事诡谲没有逻辑,仿佛就是为了让联邦人受苦才出现的一样。
这是她早就知道的,只是亲眼所见,完全是另一种震撼。
凭什么手上沾满鲜血的人还能心情愉悦地站在这里,挥舞着铲子做这样……幼稚的事?
他这样逍遥自在,九泉之下的牺牲者要如何瞑目?
“你恐怕没法做愚公了。”她说。
弥殃抛过来一句“为何”。
为了干活更快,他居然一下子分出上百个化身,围绕世界树一起开工。
“因为我是来杀你的。”
苏执象平淡地说完,翻出一本词典,划掉其中铲子一词。
瞬间,世界树之下的范围内,“铲子”的概念消失了。
数百个弥殃手里空空如也,他们抬起头,眼睛里有点迷茫。
下一刻,铺天盖地的攻击暴风骤雨般降临!
有形的、无形的、实体上的、概念上的……
五十余张卡牌一齐动手,苏执象最不缺的就是异能。
对十恶不赦之徒,不必心存恻隐。
弥殃抬头感受了一会。
他的分身一个个消散、融化,扫进土里,或是吹进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