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但这只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溯洄全身的皮肤已经完全肿胀起来了。
  这相当于手术台上给病人打了一剂麻药,病人的状态得到安抚,不代表负面的后果不复存在。
  弄不好,溯洄还是会死。
  而且是死在自己放出的幻境之中,不明就里,怀有期待的死去。
  眼看溯洄状态被稳定住,身边人的动作却倏忽一下停了。弥殃挑起眼看过去。
  他非常敬业,这时候也没有停下曲子。
  只见苏执象茫然看着自己的双手,身体不自觉的轻微颤抖。
  弥殃看一眼,收回视线,继续哼歌。
  不是不想说话,而是歌一停,幻觉也就停了。
  只不过,他稍稍提高了一点声音。
  *
  苏执象感觉周围的一切渐渐淡去,摊开的双手之中,慢慢浮现出一本软笔抄就的课本。
  她合上课本,仰起头给师傅背书。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在水一方,一方……”
  背到此处就卡了壳,她怎么都想不起来后面是什么。
  “再好好想想。想起来了,这句话就是你的了,怎么都不会丢掉。”
  高处伸过来一双修长漂亮的手,轻抚自己的发顶,仿佛要通过此举给自己理清思路似的。
  “师傅……”苏执象不满地撅起嘴。
  不记得了就是不记得了,再怎么想也是空想,句子怎么会自己跑进脑子里呢?
  “嘎吱”一声,木门转开,溯洄赤着脚,一瘸一拐的走进来,边走,边痛苦地吸气。
  她在外面蹦跶的时候,踩到一根很长的木屑上,入肉三分,此时一路走过来,刺儿嵌的更紧了。
  “溯洄姐姐,你怎么了!”
  苏执象赶紧扑过去。
  她的关心不太纯粹,其中夹杂了一些不用继续背书的窃喜。
  没办法,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师傅的功课实在是太枯燥了。
  有了溯洄做转移,苏执象立刻围绕她忙前忙后起来。
  那根刺扎的很深很深,带有倒钩,她想了很多办法都弄不出来。而且因为伤口深,苏执象稍一用力,溯洄就吃痛,嗷嗷的喊,让她更不敢下手。
  白色的褂子慢慢荡过来,柔软的拂过身侧,是师傅来了。
  苏执象抬起头,信任的等师傅解决。在她心中,师傅是无所不能的。
  可惜,通晓万物的师傅面对嵌入脚板的刺也没有别的办法,横竖不过是围绕着伤口侍弄。
  不像苏执象的犹豫心软,师傅每一下动作都毫不留情,全然不顾溯洄哇哇大叫,一下接着一下,溯洄的叫声也愈发惨痛,隐隐有嗓子哑掉的趋势。
  连苏执象都渐渐开始怀疑师傅,认为她铁石心肠。
  就在溯洄越来越痛,叫声攀上另一个高峰时,那根尖刺被拔出了一个头。师傅用异能包裹住那根刺头,将倒刺整个拔了出来。
  “根治,才是最大的仁慈。如果因为害怕弄疼她停下,她就永远不会好。”
  师傅将木刺碾碎,拍了拍衣袖离开了。
  苏执象看着自己的小手演变为正常的大小,甩甩头脱出幻觉。
  看了眼面色苍白的溯洄,她心中已有答案:“抱歉,溯洄阿姨,请信任我吧。”
  沉陷幻境的溯洄自然无暇回答她。
  苏执象双手往前一送。
  ——放手一搏,不顾一切的将异能灌输而入!
  旋涡深渊的底部,发出耀眼的苍亮白光。
  这玉石俱焚的方式让污染力量感到灭顶的危机,它们凭借本能脱离溯洄千疮百孔的**,朝皮肤表面浮去,只为求得一“生”!
  溯洄苍白透明的皮下顿时积攒满蠕动的黑色粘稠物质,它们正凭借本能找出口。
  不等苏执象指挥,弥殃配合地扶起溯洄,用力拍打她的后背。
  苏执象感觉胃里也跟着翻江倒海,下意识质疑道:“这个东西真的能从嘴巴走吗?”
  弥殃:“……还能从哪里,给她皮肤开个口子?”
  说完,作势要划。
  因为他开口说话,乐声形成的幻境断了,巨大的排异反应瞬间将溯洄拉回现实,她一把推开弥殃,吐出一大**动的黑色物质。
  苏执象眼疾手快,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实验室器皿扣住那团肆虐的污染物,将它们收进画中。
  处理好这一切后,她很快回头为溯洄顺气,帮她把哽的通红充血的脸顺回来。
  等溯洄胸口渐渐平复,苏执象再也忍不住心中狂喜,扑上去一把搂住还未缓过劲儿的溯洄,依恋地蹭了又蹭。
  “太好了,我们以后终于可以——”
  弥殃突然站起身,挡在她的面前。
  这又是闹哪出?
  苏执象莫名地抬头,却发觉外界的旋涡正在飞快的瓦解、疏散,露出围绕在外的,接连成片的天灾局飞船。
  首当其冲最大的旗舰舰桥上,站着乔木。
  因为溯洄污染力量的消失,她构建的庞大天灾领域正在飞速消失,暴露出位于中心的三人。
  面对这幅光景,乔木展现的比任何人都痛心疾首。
  面朝苏执象的方向,他轻轻摇了摇头。
  师傅,你不会的,对吧?
  不会为了一张残破的卡牌,和秩序、和联邦为敌吧?
  第38章 又见梁月
  早上七点的闹钟响起,梁月准时起床,走到挂历旁边撕掉一页。
  星际早就没人用这种古老的东西了,她算是复古派,喜欢这种时间流淌的感觉。
  今天是她进入天灾局工作的第二个月。上周提交完第一月份的工作总结之后,梁月就连夜就接受分配,来到中央星圈外的小型天灾处驻扎。
  因为异能偏文职类,她主要负责记录、分析和汇报,并不能进入天灾内部。
  想起生死未卜的几支先遣队,梁月也说不清内心是麻木和担忧。
  天灾局统一食宿,每天的日子乏善可陈。
  梁月按照惯例洗漱、晨练、吃早饭,于八点半准时来到自己的岗位,面对环绕一半监控区墙壁的巨大影像,这就是她的职责所在。
  放眼全星际,这块仪器的配置也是数一数二的了:实景等比例缩小,完美的复原了天灾区域的状态;红外扫描;实时监控,配合大数据汇总分析的技术。
  一台造价在一亿星币左右,外行看起来高端到不行。
  内行看来么……花里胡哨,花拳绣腿,华而不实。就目前看来,它没有检测出小型天灾一星半点的特性和规律,更遑论防治。
  “要是再没有先遣队反馈数据,我这期报告只能靠编了。”
  嘎吱一声,和梁月同岗的同事喝完一杯咖啡后,将自己摔进椅子里。
  他们共事不过几天,开始,此人还会在梁月面前装一装,有意营造出联邦精英的形象。结果被调岗此处短短三天,他就放弃了端架子。
  这里可是中央星圈,联邦心脏!天灾局花了三天,一个b级别天灾都搞不定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总统府秘书处发来的压力邮件一封接一封,每天白天打开邮箱都直逼99+。
  总统府的秘书们压迫天灾局,天灾局老大再反过来压迫他们。
  比起前辈的崩溃,梁月压力要少些,她只是感觉没有意义。
  “要是能进去考察一下就好了。”她说。“上学的实验也是要亲自动手的呀。”没有实践怎么写报告呢。
  同事:“就为了写报告深入一线不划算吧”
  在岗顶多是挨骂和扣绩效的问题,进去了就是玩命的,真出了点三长两短,能走的痛快都是万幸。
  二人出现分歧,梁月立刻笑笑敷衍过去,投入观测员的工作。
  说是工作,其实也就是坐在没什么用的仪器前,写了些有的没的,大多就是些待证实的猜测。而这些猜测,大多永远不会有实验验证的机会。
  这就是工作啊。她想。
  先遣队的人关心安全和保险费赡养费,他们这些文职人员就更没有追求可言了。有时候梁月会觉得自己只是先遣队的专属客服,在他们需要的时候永远保持联络畅通就行。
  梁月看着文件上拼拼凑凑的一二三四,感觉自己都对不起在校时期那个热忱的自己。
  至少,自己去监狱兼职只为了写论文的时候,可从来没想过自己的理想工作会是这样。
  “梁月姐,草莓还是原味?”
  实习生推开门,摇晃着营养剂盒。
  居然已经饭点了,可惜天灾局在外的伙食只讲究一个存天理灭人欲。
  梁月:“我吃他们选剩下的就行——怎么还有瓶酒?”
  实习生推着的小餐车上放着一个冰桶,里面插着一瓶精致的香槟。
  “是乔木校长的。”说完,实习生想起来了:“好像听你说过他是你校长?我经过楼上隔间时听见他在跟咱们部长协商,好像是想要天灾局动用星舰,争取能够去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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