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很敏锐地,他感受到胸前女孩的呼吸停了一瞬,紧接着身体也微微僵硬。
  陈既言吓了一跳,抬手握住岑与惜的胳膊,想把人扶起来。
  掌下温热柔软的触感和正常的温度浅浅安了陈既言的心,他抬眼去看岑与惜的脸,只见女孩脸颊红彤彤的,眼神躲闪,动作慌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是少见的小女儿情态。
  陈既言一愣,下意识问了出来:“怎么了?”
  岑与惜猛地抬起了头,“啊?什么?我……”
  话刚出口,岑与惜的视线经过陈既言身前某处,再次突兀地停了下来。
  下一秒,在意识到那是什么之后,她的脸颊爆红,比刚才过之而无不及,只不过在昏暗夜色遮掩下,陈既言并没发现其中区别。
  他只是顺着岑与惜的视线朝自己身上低头看过去,在看到自己胸口衬衫处的一片偌大湿痕后,神情稍顿。
  他立刻明白了岑与惜的脸红是因为什么。
  心底无声轻笑一声,陈既言顾及着女孩这个年纪正强烈的自尊心,贴心地装作没有看出来的样子,默默起身,背对着她缓缓蹲下。
  宽厚挺拔的脊背出现在岑与惜面前。她微怔,抬眼看向陈既言。
  陈既言单膝点地,微微低头,姿势标准绅士,犹如童话中的王子在对公主俯首。
  “上来,哥哥背你下山。”
  他们在山上耽误的时间不早了,随着夜色越来越深,山上的气温也会越来越低,再多待一会儿,会伤了岑与惜的身子骨的。
  更何况,在陈既言找到岑与惜的那一刻就告知她家人消息之后,岑与惜的父母也正在山下焦急地等着他们。
  但岑与惜却没有第一时间趴上陈既言的脊背。
  陈既言等了一会儿,身后却迟迟没有动静,他回头看去,却见岑与惜双手伸到了陈既言眼前。
  一只年纪幼小的狸花小猫正被岑与惜双手抱着,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慌乱害怕地盯着他,后腿的皮毛处有斑斑血迹,“喵……”
  陈既言瞬间明了,“你是因为它才跑到了这里?”
  岑与惜可怜巴巴地点了点头,“它受伤了,我想救它。”
  顿一秒,又小声道:“哥哥,等会儿你背我的时候,我可以让你帮我抱着它吗?”
  陈既言没有丝毫犹豫,伸手接过了瘦弱的小猫,“当然可以。”
  于是,在又耽搁许多后,这两人一猫才终于正式上路。
  下山的路并不好走,比起上山时难度更大,有好多下坡的地方,还有一些挡路的小石子。但陈既言却脚步稳当,始终稳稳地背着她下山,没有一次趔趄。
  岑与惜小心地抱着陈既言的脖子,动作间手肘处无意间触碰到陈既言胸前的那片湿痕。
  犹豫一会儿,她还是不好意思地开了口:“哥哥,我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陈既言背着她,脚下稳当:“没事。你不脏就行。”
  岑与惜猛地红了脸,低头埋进陈既言的颈窝,嗅着他身上若有若无的薄荷清香,心跳
  快得像是要蹦出来。
  又是刚才那种奇怪的感觉,酥酥麻麻的,从尾椎骨处一路往上,袭卷了岑与惜全身。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若有若无的猜想在她的脑海里慢慢浮现,岑与惜有些害怕又有些抑制不住的忐忑与欣喜。
  她害怕的是自己的猜想是真的,忐忑的是这样的想法真的太过火了,但最后的那一丝丝期待与欣喜,是岑与惜藏也藏不住的私心。
  寂静的山林中,漆黑的深夜里,宽厚的脊背上,少女心如擂鼓,一次次否定自己,一次次谴责自己,但又忍不住的一次次心动难抑。
  一个人沉默好久,岑与惜最终将头深深埋进陈既言的颈窝,默默加紧了手上抱着陈既言脖颈的力道。
  完了。
  她悲哀又惊恐地想。
  她好像是,喜欢上既言哥哥了。
  第25章 害羞?明天还是要见一面。
  清晨,晨曦初照,淡淡浅浅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洒下一片斑斑点点的光痕。大树紧挨着一栋房屋,大树的分叉地方少年正是一扇黑框的方格透明玻璃窗。
  而越过那玻璃窗,一个女孩正躺在暖意融融的床上,盖着粉白拼色的碎花棉被安稳又沉浸地睡着。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一幕无比温馨。
  但这温馨片刻即过,因为下一秒,女孩漂亮的眉头就紧紧蹙了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不稳。
  她发了噩梦。
  岑与惜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四周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她急促地喘着气,跑也跑不动,只觉得身上哪里都疼,尤其是腿部,仿佛灌了铅一般,又涨又疼,抬都抬不起来。
  她茫然又无助地尽力拖动着自己的两只腿向前,突然,岑与惜想起什么。
  她焦急地朝怀里摸去,怀里却是一片空荡荡。
  小、小猫呢?
  又惊又惧,猛地,岑与惜在下一秒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带着熟悉蓝色纹路的天花板,岑与惜急促呼吸几秒,终于反应过来。
  她已经回家了,还带回了那只小猫。
  岑与惜的心又缓缓放松下来,只是下一秒,她就又痛苦地皱起了眉。经过一夜的休息,爬山的后遗症在此刻变得格外明显突出。
  身上哪哪都疼,肌肉酸疼,骨头也疼,仿佛被人对折起来狠狠摔打了一夜似的。
  岑与惜喉咙里溢出两声痛苦的呻,吟。
  娘呀,再也不想爬第二次山了。
  在床上又缓了好久,岑与惜表情狰狞地揉着肩膀,提拉着拖鞋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客厅里,余清然竟然没有去上班,而是拿着浇水壶和剪刀正摆弄她养在屋里的花花草草。
  岑与惜吃了一惊,“妈妈,你怎么没去上班?”
  余清然早已听到岑与惜出卧室的动静,一直没搭理她,直到此刻,才不轻不重地瞥了岑与惜一眼,开了口却是说的别的话:“饭在厨房的锅里闷着,你去吃饭吧。”
  岑与惜一愣,心里莫名涌上些不好的预感。没敢再说些别的,她闭上嘴,乖乖进了厨房。
  掀开锅盖,锅里闷着一碗稀饭和一个鸡蛋。
  岑与惜一一拿出来,坐在饭桌上老实地吃起来。
  别说,在饿了昨天那么久后,这会儿就是没什么滋味的稀饭也在岑与惜的嘴里变得美味起来。
  岑与惜满足地眯了眯眼,狼吞虎咽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边已经给植物们浇好水的余清然放好水壶,不急不慢地走了过来,并在岑与惜的对面坐下,用一种平平淡淡的眼神注视着她。
  越是平平淡淡,岑与惜越是心里打鼓。她最懂余清然,每次余清然最生气的时候,表面就会最温柔。
  她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嚼着食物,两个腮帮子鼓动的弧度都慢了许多,眼神四处乱飘着,像只干了坏事后满是心虚的小狗。
  “快吃呀。”
  突然,余清然温温柔柔地开口。
  岑与惜猛地一个激灵,反倒停下不吃了,她闭了闭眼,认命地道:“我不吃了,你骂我吧。”
  余清然很不清楚似的,“妈妈为什么要骂你?你做错什么了吗?”
  岑与惜顿一下,声音里添上几分内疚:“我不应该在晚上爬山的时候一个人乱跑,害得大家都得过来找我,让大家担心。”
  余清然点了点头,问:“还有吗?”
  “唔……”岑与惜想了半天,迟疑道,“还有吗?”
  余清然安静地看了她两秒,终于愿意主动开口:“有。”
  “惜惜,妈妈一直没有跟你过分强调过这件事,但妈妈经过昨天以后发现,我还是对你太放心了。”
  余清然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妈妈从来没有拒绝过你想要探索世界的愿望,所以在你这次决定和朋友一起去爬山时,妈妈欣然同意,只是嘱咐你,要注意安全。可惜惜你是怎么做的?”
  岑与惜一时语塞,又支吾着想为自己辩解:“我是为了救那个小猫……”
  余清然一拍桌子,表情严厉,“这就是你第二错的点。”
  岑与惜感到无法理解:“为什么?难道我要见死不救、变成一个冷漠的人吗?”
  “妈妈不是这个意思。”余清然道,“你有爱心当然好。但是,你的爱心应该建立在你力所能及的基础上。夜晚的山林有多危险你知道吗?蛇虫蚁蝎都可能会有,更别说山上的信号极差,万一昨天你再跑得稍远些,妈妈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说到最后,余清然的眼里甚至透上了点点泪光。
  “惜惜,妈妈对你没有什么别的愿望,只希望你能平安长大。在妈妈心里,一只小猫的生命远远比不上自己女儿的生命。如果因为这只猫,妈妈的女儿没有了,妈妈会心痛一辈子,一辈子、一辈子都活不好了。”
  余清然哽咽着,在岑与惜震惊的目光中,慢慢流下眼泪,露出了十分脆弱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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