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只是,江暮雪本该沉心静气,一闭眼,脑海中却都是柳观春睁着一双澄澈杏眼,娇娇唤他“师兄”的模样。
  江暮雪想,今天里里外外准备半天,太过麻烦,还耽搁师妹睡觉。
  为了方便柳观春下次入住,他是不是还应该准备一些簇新的女孩衣裙备在房中?这个念头一起起来,饶是江暮雪再襟怀坦白,守正磊落,也不免觉得自己有些乘人之危……即便只是好心收留,也不该如此唐突柳观春。
  房中的柳观春也有几分不自在了。
  她其实是想着前世常有和师兄在野外露宿的经验,一时犯困,就近找地方眯一会儿。
  可真当柳观春踏进江暮雪的房间,看到纤尘不染的床榻和桌椅,她又意识到,此地其实是江暮雪的私。密。处,不合适她涉足。
  可来都来了,转头要走,柳观春又怕师兄误会她存有嫌弃之意,很伤感情。
  于是,柳观春只能任性一点,保证自己今晚睡得舒坦,大不了下次不来叨扰。
  柳观春兑好热水,她快速洗完澡,穿上衣裙。
  衣着妥当以后,柳观春又一边用帕子绞干头发,一边敲动房门,示意江暮雪回房同住。
  江暮雪于暗处无声无息地睁开眼。
  他听到房中动静,又看到那个趴在门上的小小身影,心神微动,还是起身走回屋里。
  柳观春手短,擦头发擦得手臂发酸,一见江暮雪进屋,她立马扬起灿烂的笑脸,甜甜喊:“师兄。”
  柳观春现在清醒许多,她的目光从江暮雪襟口微开的白衣,掠过雪颈上的喉骨,最终落在他的脸上。
  柳观春在判断师兄的房间被她强占,他有没有生气,但江暮雪没什么表情,一如既往淡然自若,应该是无所谓的状态。
  柳观春松一口气。
  她不免想,小时候的师兄其实好亲近多了,也不会给人那么强的压迫感。
  江暮雪知道柳观春今日练剑勤勉,擦头发也手臂发酸,考虑师妹的辛苦,他弯腰伸手,接过她手里软帕,“我帮你擦。”
  柳观春受宠若惊:“谢谢师兄!”
  江暮雪牵着小姑娘坐到榻边,再度把厚重的帕子盖她头上。
  江暮雪虽然只是一个七岁小孩,但他带着两世记忆,自然还如大人一般稳重可靠。
  江暮雪的手掌比柳观春大许多,隔着帕子压下来,能很好地盖住头发。
  江暮雪一点点拧着湿漉漉的乌发,帮她擦头发,动作细致轻柔,让柳观春产生一种自己正被人悉心照顾的错觉。
  柳观春能感受到师兄的指骨在她发间穿梭,用劲儿不大,甚至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拉扯到她的头皮,让她吃痛。
  师兄真的很会照顾人,柳观春这样想着,没一会儿就昏昏欲睡,打起盹来。
  小孩脑袋一歪,不由自主往后一仰身体,噗通倒进江暮雪的怀中。
  江暮雪的手僵在原地。
  他低头一看。
  柳观春睡着了,女孩的脸颊浮起胭脂红,浓睫轻颤犹如蝶翼,她睡得很沉,亦很安逸。
  江暮雪托住小姑娘胖乎乎的腿,轻手轻脚抱起柳观春,放置榻上,又将软被抵到她的下巴处,防止小孩受风冻着。
  做完这些,江暮雪运用还不算格外稳固的灵力,虚虚幻化出一个勉强能够挡风的脆弱剑茧,护住床上入睡的柳观春。
  他的神识还未修炼完全,即便召出剑茧,也至多只能做到这个份上。
  确认柳观春睡熟以后,江暮雪拉过屏风,将师妹挡在寝室里侧。
  屏风的另一侧,江暮雪默念静心咒,就地打坐调息,意识遁入无我境界,以此熬过漫漫长夜。
  临到第二天,晨光熹微,室内泛起蟹壳青的雾气。
  江暮雪打坐完毕,自一片混沌中睁眼。
  谁知,他刚睁眼,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张硕大的猫脸。
  松绒绒的黑猫猛然靠近,两只竖瞳幽幽散发绿光,猫妖的嘴角裂至耳根,露出一个狰狞的微笑。
  江暮雪一嗅妖气便知来人是苏无言。
  他不知这厮又发什么疯,只沉眼看黑猫,手骨攥紧,不动声色。
  苏无言哼笑两声:“江师兄,你吃独食。”
  江暮雪拧眉,不明所以。
  苏无言见他装傻,心里也生出火气:“凭什么你能和小丫头睡,我不行?”
  闻言,江暮雪凤眸错愕,很快震怒袭上心头。他下意识抬手,狠狠抽了苏无言一记耳光。
  “龌龊!”
  他并不知道苏无言指的是同榻而眠,并非男女之事,只当苏无言竟连五岁孩童都能开。黄。腔,还满嘴荤话开玩笑。
  啪的一声,苏无言脸上抽痛。
  他平白遭了打,心中不服,依旧目露凶光,瞪向江暮雪。
  “枉我平日还记得带你一份饭菜,你这个贱人!”
  说完,他又不甘心地打商量,“靠,我只占个床脚也不行吗?!”
  苏无言知道小丫头依恋江暮雪,已经退而求其次接受江暮雪的存在了。
  他又没想独占小丫头,就只是分他一个床脚,这有什么不行的?
  在苏无言眼里,江暮雪就是小丫头养的第二只猫。
  虽然会抢夺苏无言的粮食、水、奴才,令他很不爽,但是苏无言大人有大量,江暮雪真的俯首称臣,喊他无言大王的话,苏无言身为老大哥,也会大发慈悲给江暮雪一处容身之所的。
  可这小子真横啊,上手就打人。还要强占整张床,就没见过这么横的。
  江暮雪当然没有和他好商好量说话,在他眼里,苏无言此言可谓下作,后来一想,他本就是牲畜出身,言语举止淫。邪一些,也是在所难免。
  既如此,他就得代替柳观春管教家畜。
  思及至此,江暮雪又捏出一张哑咒,径直打向苏无言的唇齿,直接封住他的口舌。
  可论咒术,苏无言最为擅长,他不过虚空一抓就解开了江暮雪的禁制。
  只是江暮雪三番两次动粗,他和他实在没有共同语言。
  苏无言也怒火攻心,直接幻化出钢刃一般的尖锐猫爪,飞身抢攻,袭人下盘。
  苏无言既已出招,江暮雪自是不能再忍,事关柳观春清誉,他绝不饶他。
  为了防止争斗动静太大,江暮雪直接打开结界卷轴,将整间寝室笼罩其中。
  如此便能放开手脚一心揍猫。
  苏无言见他召剑杀来,浑身妖气散出,他飞速避开江暮雪横扫而来的三尺剑光,手中蓄力转身,猛抓向仇敌的肩臂。
  江暮雪一心拼杀,手中剑风狂啸,不防苏无言还有余力出招,便是他迅疾后撤两步,颈上也血珠迸溅,染红了素白衣襟。
  江暮雪伸手一抹,指腹一片深红。
  他嗅到浓烈血气,目光深寒,直接掷剑而出,杀向苏无言。
  伏雪剑霜花游弋,应势而出。
  苏无言知道此剑威猛,他不会硬碰硬格挡,飞快错身避开。
  就在苏无言下腰避剑的间隙,江暮雪飞身逼近,一把抓住来人的衣襟,另一手紧握成拳,猛烈挥击猫脸。
  砰的一声响动,伴随着猫妖的抽气声,一个青灰色的眼圈就此凝于苏无言的俊脸之上。
  屋内虽然没有响动,可刀光剑影,雪亮一片。
  柳观春被亮光刺目,迷迷糊糊睁眼。
  “师兄?”她揉了揉惺忪睡眼,走向屏风后头。
  哐当一声,伏雪剑落地。
  柳观春茫然地看着半空中缠斗在一起的两人,一时无语。
  只见一贯衣冠楚楚的江暮雪,衣襟上落满触目惊心的红点,雪白的颈子上还有三道明显的抓痕。
  而苏无言的嘴角溢血,左眼淤青,牙关紧咬的样子,明显是重挨了一拳。
  柳观春呆若木鸡,她迟疑地问:“师兄、师弟,你们方才……是在打架吗?”
  江暮雪淡看苏无言一眼,目露警告之色,对柳观春道:“苏师弟有一套拳法尚未明了,寻我指教……不过是同门切磋罢了。”
  苏无言松开江暮雪,他啐出一口血沫,拇指擦过嘴角的血迹,也跟着嗤笑。
  “没事,男孩子崇尚武学,修行途中小打小闹,多正常,师姐不必担心。”
  闻言,柳观春老怀甚慰,连连点头:“原来如此。都是同门师兄弟,凡是困惑之处,有人在旁指点迷津,实为一件幸事。看到你们感情这么好,我也就放心了。”
  江暮雪轻扯一下唇角,不置一词。
  苏无言则似笑非笑地呵呵一声,对天翻了个白眼。
  第40章 内门大比(一)她不会再离开他。……
  柳观春难得有一节课能撞上苏无言和江暮雪。
  外门主要是学习一些剑道、器道、丹师、法道等等法门的基本课程,具体的择道,也得进了内门再慢慢精修。
  因此今日的丹师课,也无非是教孩子们如何制一些简单的止血疗伤的丹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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