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农场距离阳县车程半小时,她没有交通工具,如果步行得四五个小时,路程太远,时枌再闲也不会平白无故走四五个小时就为去凑个热闹,不像他们任务在身,沿途还需要清理丧尸。
  “但在你们之前,我见过一伙人。”
  赵弋敏锐地压下眼皮,认真听她说。
  “你也看得出来,我一个人这么大的农场,独木难支,而且明显物资过剩,我也坦诚一些,阳县起初的物资还有种子都是他们拿枪跟子弹还有这些铁丝网置换的,每年冬天下雪之前,他们会开车来取一批过冬的物资。”
  “去年冬天也是如此,我看着他们将物资搬上车,他们给了我一个提醒。”
  “就在他们来我这前不久,一伙人来到阳县谈判,试图用手中的资源交换他们仓库中的储存的资源。”
  按她这么说,铁丝网是跟阳县人资源置换得来的,那他看见阳县铁丝网破开的大口子只能是另一批人的杰作。其实仔细想想时枌农场不小,那么一块卡车大小的铁丝网肯定不够,而且路程这么远,时枌也不可能辛辛苦苦就去破个口子把那么小块铁丝网拖回来。
  她这里没有车,也没有马匹,一辆牛车还是老牛,今天他去清扫牛棚那头老牛还朝他鼻孔喷气,试图低头用牛角把他顶翻,脾气暴躁的很。
  “他们提供什么资源?”赵弋问道。
  “一些防寒的衣服。”
  赵弋拧起眉。
  用一些衣物换取阳县仓库内的枪跟子弹?更别说还有汽油跟卡车。
  根据他之前去阳县的观察来看,阳县内部大概是一批丧尸爆发后存活下来的士兵以及居民,已经形成了小规模的秩序。
  “他们拒绝了,但他们很不安。”
  “那群人每个人都挎着枪,凶神恶煞,言语轻佻,奇怪的是被拒绝了也没恼怒。”
  “再后来一整个冬天我跟阳县都没有联系,直到开春,我等着他们过来找我拿种子,结果久久等不到,我才去了趟阳县,正好就在你们到这里的当晚,我刚从阳县回来。”
  难怪她那晚装备齐全,杀心那么重。
  “你觉得是那群人干的?”
  “嗯,”时枌点点头,“但你们说什么尸潮,我又想会不会是我想错了。”
  时枌接触的人不多,大多都是好人,大家都秉持着末世前的处事原则,还没沦为只会掠夺的野兽,但这些良善的人却一个接一个地死去,偶尔时枌会在游荡的丧尸中看见熟悉的面孔。
  那一瞬,她说不清是什么感受。
  闷闷的,有点难受,但又不至于难受得哭出来,就怎么憋闷着,上不去,下不来,沉沉地悬在空中。
  赵弋手里把玩着自己的手表,这东西她在叶枝蔚西芹身上也见到过,模样差不多,她看着他拨弄两下,末了依旧搭在手里。
  “发消息让他们注意了。”他说。
  原来刚刚是在跟秦丰和叶枝蔚发消息。
  能及时通信就好,时枌也放了心。
  时候不早,两人也没什么闲话可聊,时枌叫上大熊上楼休息。
  自己的领地多了这么多陌生人,时枌依旧是锁门睡觉。
  一楼到二楼楼梯直通,并没有门,不然时枌就可以直接锁门,整个二楼都是她的空间,夜晚上厕所也不至于那么小心谨慎,不过一楼有那个赵弋还有其他几个,倒是不用担心再有外人。
  毕竟那群人比她可警惕多了。
  躺在床上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时枌又想起他们手里的手表。
  似乎是统一发放,再看他们身上都装备也很齐,那么叶枝蔚所说的“保护区”应该是很大的一座城市吧。
  足以支撑通讯、武装、后勤保障,他们平时不吃饭只喝营养液,那东西能饱肚子吗?
  时枌自小就跟着爷爷奶奶学着如何生活,填饱肚子是首要紧的事,由于没有电,食物不方便保存,而她又是独自一人吃饭,一日三餐着实苦恼,往往都是敷衍了事。
  如今阳县沦陷,这片区域似乎也只剩下了她的小小农场,太过空旷,一旦被某些心怀不轨的人发现她农场内的资源必定遭受洗劫,而她一人两条狗,再多枪也无法抵抗。
  又或者跟阳县一样,遇到尸潮呢?
  庞大数量的丧尸能够推翻阳县的大门,而她的铁门又能支撑多久?
  尸潮……这是一种新的自然灾害吗?
  时枌想了半天,耐不住生物钟还是睡着了。
  自从断了电,她这里的电器通通没用,钟表也在某天卡壳再也找不到准确的时间,一楼墙上的挂历也都是七八年前的,再没有新的时间。
  对时枌来说,已经许久没有具体日期时间了,留给她的是朝阳、落日、春夏秋冬。
  依靠云来简单预测第二天的天气,观察万物作息来感受时间的流逝。
  第二天早上起床,意料之中没有早饭。
  一想到秦大厨不在,她只能自己做饭就忍不住叹气。
  不过还好,秦大厨留下了黑椒酱,她简单蒸个土豆就行了。
  她下楼时西芹已经在一楼忙活,西芹不会做饭,只能扫地拖地收拾一楼,看见时枌笑着跟她打招呼。
  此前西芹一直都是畏畏缩缩十分怕人的模样,不知道昨晚兄妹俩聊了什么,今天一早再看西芹的状态似乎好了许多,至少那个开朗的散发着满满朝气的笑足够点亮时枌没有厨子昏暗的一天。
  “你吃土豆么?”时枌问她。
  “可以!”西芹声音都大了不少,“刚好我生了炉子,正在烧水……方便晾凉喝。”
  “那行。”
  时枌去厨房拿出四个土豆,心想她们两人吃也差不多,再煎个鸡蛋……
  西芹过来低声问她:“可不可以给我哥哥吃一份?我让他去给你捡柴劈柴!”
  西芹虽然是个刚满十六岁的小姑娘,但眼里有活儿。
  这几天他们的到来让时枌柴房摞到屋顶的柴都矮了一截,储存的碳更是少了许多,碳她不会做,但是捡木头这种活儿她哥哥还是会的。
  两个土豆一个鸡蛋换一个成年劳力捡柴,不用想都知道划算。
  时枌点头表示可以,然后叮嘱西芹让她哥去池塘边找枯树砍,再去山脚下捡枯枝,农场附近的树都要保留,那是她爷爷奶奶特地种下方便遮挡农场的,另外斧头锯子什么的工具都在工具房,让他自己去挑拣。
  早饭有了着落。
  蒸土豆不费什么事,再拿个小锅在炉子上煎三个鸡蛋,也不用再特地烧灶,三人随随便便吃了,时枌就开始琢磨明天秦大厨回来让他做什么菜。
  西芹去帮忙喂牲畜,时枌拎着锤子去了后院看骨粉烧得怎么样了。
  经过一晚上大坑温度已经降了下来,一具具尸骸交叠,焦黑一片。
  时枌戴上口罩穿好雨衣雨靴还有手套,拎着锤子开砸。
  其实骨头烧过之后并不脆,砸起来很费力气。
  啧,要是有电就好了。
  心里这么想着,手里的活儿也没停,还得预防骨头飞溅扎伤自己。
  花了一个小时简单锤了一遍,再把大骨头收捡扔到油布上,坑底一层焦黑泥土混杂着骨粉就用铁锹铲起来充当肥料。
  时枌在丧尸坑里干的热火朝天。
  站在后院哨塔上刚喝完营养液的赵弋靠在栏杆上,望远镜能看见通向阳县灰蒙蒙的的沥青路,而他眼下大坑中的女孩已经呼哧呼哧干了两个小时。
  她体力真不错,赵队想着。
  从赵队的视角来看,时枌已经成了小指头大小,看不清面容,依旧是那副雨夜屠夫的装扮裹得严严实实头发丝都没露出来,而她所处的那一个大坑,足够放下他开回来的那辆军用卡车,她似乎是有强迫症,一把锤子一把铁锹,从土坑边缘开始一铲一铲挖到油漆桶里,装满一桶就提上去放在坑边。
  这个坑还有一处“楼梯”,人为画出来的,倒是方便了上下。
  他前天晚上装载回来的大几百丧尸就这么化为焦土,被她一桶一桶提出去,直到铲完最后一片焦土,露出真实的泥土颜色来。
  他看着她一脚踩在坑边大石头上,喘着气,这一歇就是两分钟,然后侧头看了眼牲畜栏,才深吸一口气,脱下雨衣,扔到一边,朝某个方向招了招手。
  顺着她的目光,赵弋挪动望远镜,看见了西芹,——他们队里的拖油瓶。
  两人聊着天。
  然后西芹提着桶往前院去。
  而时枌站在原地看了看油布上的大骨头,又看看停在大坑旁边的大卡车,忽然,抬头看向他。
  两人的视线猝不及防在望远镜中相撞。
  赵弋淡定放下望远镜,确认她是在朝自己招手。
  半点没有偷窥被人发现的窘迫与不自在。
  时枌问他:“能不能借用一下车,帮忙碾碎这些骨头。”
  赵弋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递给她的中途动作忽然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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