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可傅薇只是冷冷的看着阿澈,声色毫无起伏的说:“你以为我愿意吗?如果我有的选,我宁愿从未生下过你。”
  阿澈捂着脸,看向傅薇的眼神很陌生。
  “娘,今天那几个宦官,要欺负乔乔。如果我再晚到一步,乔乔的衣服都要让他们给扯掉了。”
  傅薇怔在原地。她方才好像是被夺了魂,而现在又冷静的让人害怕。
  阿澈经过傅薇身边,忍着难过道:“如果以后,有人欺负你,欺负乔乔,我一定也会像今天一样,绝不手软。”
  说罢,他独自一人走了出去。
  傅薇低着头,双肩微微颤抖着。忽然,她抬起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薇姨!”
  夏绫去抱住她,将她的手压下来:“薇姨,你别怪阿澈,他是为了帮我出气才去强出头的……”
  “乔乔,对不起乔乔。”
  傅薇抚上夏绫的肩膀,无措的摸了摸她额前的碎发,不由哽咽:“他们碰到你哪里了没有?”
  夏绫摇摇头:“多亏阿澈来的及时。”
  “乔乔,我……该怎么办啊。”
  夏绫扶着傅薇到床边坐下,小心翼翼的问:“薇姨,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傅薇摇了摇头。她将脸埋在掌心,待平复下来一些,才低声说道:“乔乔,我害怕。”
  房间内寂静无声。外头的水壶在铛铛作响,大概是水开了。
  “皇太子病重。贵妃说,要用骨肉至亲的心头血做药引子才能救命。乔乔,要是让宫里发现有阿澈在,他还能有活路吗?”
  【作者有话说】
  这两章会写一些之前的时间线,但不会有很多着墨,都是为了主线剧情服务嗒~
  宁澈骨子里是有股闯劲在的,从这时起已经开始朦胧的意识到他不想只困在浣衣局这个小院子里,所以之后做了皇帝也会得心应手。
  而傅薇是一个更加矛盾的角色,她对阿澈有母爱,但更多的时候还是对于被侵犯而生下这个孩子的无法自洽。
  后面的故事我都会慢慢写出来,希望看到这里的小可爱能点一点收藏,如果可以的话发发评论让我知道你们的想法我也会很开心,鞠躬~~爱你们哟!
  第16章 前尘(三)
  ◎“我终于可以做回我自己了。”◎
  宣明十九年,皇太子宁泽病逝。
  那并不是一个聪慧体健的孩子,只不过因为是贵妃所出,宣明帝在那孩子身上寄予了无尽的厚望与期许。
  可到最终,仍是天不永年。
  又三月,贵妃带着对皇太子无限的怀念,也离开了人世。
  她荣宠一生,但这方宫墙并未给予这女子太深厚的恩泽。
  她出身将门,却在四方的宫墙中困顿了一生。她家道中落,父兄接连因战败获罪,死在边疆却有罪无功。她亲缘浅薄,生下过两个孩子,也都先后夭折早逝。她被一切荣华包裹着,却在病痛和折磨中消尽了容颜。
  最后只能在日复一日的不顺心中,变得冷漠与刻薄。
  宁泽是贵妃拼尽性命生下的孩子,是她的命。那孩子病重之时,贵妃从民间听信了道士的诓骗之词,骨肉至亲的心头血可以以命换命。
  宣明帝哪里会信这种无稽之谈?他命人抓了散播谣言的道士严刑拷打,果然问出,那不过是江湖术士为了骗钱的胡编之辞。
  可贵妃为了救孩子早就魔怔了。她剜了自己的心头血喂给宁泽,却没多留住他哪怕一天。
  年少时纵马长歌的少女啊,带着对这红墙碧瓦的恨意,郁郁而终。
  浣衣局中的夏绫和阿澈,并不知道几里地外的皇宫中已然出了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本是稀松平常的一天,夏绫刚把粥放在火上煮,阿澈蹲在一边,不做声的捏着大橘圆润的脸庞。
  自那次被傅薇打了一巴掌之后,那件事就像横在母子两人之间的一根刺,碰一下就疼得厉害。夏绫知道,阿澈是被傅薇说的那句话给伤着了,她两边都劝过,但傅薇一直冷冷淡淡的,让夏绫也没什么办法。
  所以这段时间,阿澈都郁郁寡欢的,就连撸猫的时候也难露出个笑模样。
  一切都寻常的像火炉上的白粥一样。直到忽然有一群不认识的人,毫无预兆的来到了东北角这间矮房前。
  大橘被这么多人吓了一跳,嗷呜嚎了一声蹿上了房梁。阿澈悻悻的站起身来,戒备的打量着面前这群人,问到:“你们是谁,来我家做什么?”
  为首一人是个穿蟒衣的内官,他走到阿澈面前,撩袍直接跪下道:“奴婢司礼监掌印张寅,恭迎殿下回宫。”
  啥玩意?阿澈抽了抽嘴角,尴尬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避开跪着的那人,走到夏绫身边,小声说:“乔乔,那个人,说什么呢……”
  夏绫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缩在阿澈身后说:“阿澈,咱们是不是得去把薇姨找过来?”
  傅薇却已经回来了。
  她仍穿着那身浆的掉色的粗布衣服,因为干了一天的活,双手在凉水的浸泡下有些发红。在她走过来时,那些穿锦衣的内官,无声的让出一条通路让她走过,脸上带着恭敬与卑微,衬得傅薇有种格格不入的苍白。
  她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蟒衣内官,开口道:“张掌印,您起来吧,地上凉。”
  张寅应了一声,站起身来,却仍欠着腰背,恭谨的眉目下,又掩不住眼神中的沧桑。
  “多谢姑娘。您总算是……熬出头了。”
  “熬出什么头了,早就熬不出来了。”傅薇淡淡一笑,语气却很冷淡,“掌印,现在见我,连句薇丫头都喊不出了么。”
  张寅垂眸道:“奴婢不敢再直呼姑娘的名讳。”
  傅薇冷冷看他:“张掌印,你可真是个好奴才。”
  “姑娘说奴婢是,那奴婢就是。”张寅的语调并未有什么起伏,“待二皇子认祖归宗,姑娘您定了封号,要怎么处置奴婢,奴婢都毫无怨言。”
  傅薇不愿再与他说话。她看了看守在檐下的两个孩子:“阿澈过来,我跟你说几句话。”
  傅薇同阿澈进了屋,她坐在炕上,轻轻将阿澈拉到自己跟前。
  这个孩子,是折磨了她两天两夜才生下来的。刚生下来的时候,小的跟只小猫一样,怎么一晃,就长这么高了。
  她也再不是个小女孩了。
  傅薇将手搭在阿澈肩膀上,柔和的上下抚了抚,眼底却没有笑意。
  “阿澈,你不是说,自己已经不是孩子了么。那今天,我就把你当成个大人,同你说几句话。”
  傅薇摸了摸阿澈的脸:“我知道,上次咱们吵架之后,你心里就不舒坦,你在等我来跟你解释,告诉你那只是在气头上说的浑话。可是阿澈,那就是我的心里话啊,如果我可以选择,我一定不会让自己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就生下一个我完全照顾不了的小小孩。”
  “我并不是一个好的母亲,也时常担心,担不起照顾你的责任。但从今天起,你可以回到你该去的地方了,希望同我在一起的这些年,没有让你太过委屈就好。”
  阿澈茫然的看着傅薇,她说的这些话,仿佛都是在同他道别。他心里慌了,紧紧拉住傅薇的手,带了哭腔:“娘,你别跟我说这些,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全天下最好最好的娘……”
  傅薇摇了摇头。
  “阿澈,进宫之后,你会见到你的父亲。他是这世上最有权势的人,你要敬他,爱他,那个人会带你去看,你在浣衣局这个小院子里想象不到的天下之广。你现在的难过,跟你将来要看到的事情比起来,都太微不足道了。所以,你跟他们走,忘了浣衣局,也忘了有我这个娘。我陪你走的路已经到头了,之后的路,该去同你的父亲一起了。”
  阿澈揉了揉眼睛:“娘……你的意思是,不要我了吗?”
  他以为傅薇只是在逗他,想尽了办法往傅薇怀里钻,只要傅薇心一软,抱一抱他,那些话就都不算数了。
  傅薇沉默的忍受着阿澈对她的亲昵,最后将他一把拉开,狠狠向阿澈身上一推,喝到:“走!”
  夏绫在门外听到傅薇近乎变了声的呵斥,心里泠然打了个激灵。
  没多会,只阿澈一个人从房中走了出来。他眼眶有些红,看起来像一只迷了路的小狗。
  可他还是对夏绫咧出来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
  “乔乔,别担心,都没事的。”他拉了拉夏绫的手,手指很凉,“我娘好像有点不高兴,你帮我哄哄她。我就跟他们去一下,去完了我就回来,咱们还都跟从前一样。”
  夏绫只是*糊里糊涂的点了点头,她也不知道,阿澈说的话到底哪句该信,哪句不该信。
  “那你先把粥喝了,免得回来晚了,又要饿肚子。”
  阿澈摇摇头:“算了,我吃不下。我早点去,这样还能早点回来。”
  夏绫目送着阿澈跟着那群人一起离开,直到过了转角,再也见不到人影。这间矮房又恢复了冷冷清清的沉寂,只是少了个人,显得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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