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喜欢,碍你什么事了?要你自作多情!”秦焕寸步不让,抡起一拳就要再扑向沈肆。
沈肆头一偏,躲开秦焕的攻击。
“肆哥,焕哥——对不起,刚才都怪我,我去上了个厕所——”秦焕的私教小林匆匆忙忙跑过来。
“把人看好了!” 沈肆不耐烦地看了小林一眼,又转头看向秦焕:“你今天心情不好,我不跟你计较。但记住,你欠我一句谢谢。”
说完,他也不等秦焕回应,三两下游到岸边,单手一撑,翻身上岸。顺手捡起扔在地上的大包,一路淋淋漓漓的向更衣室走去。
秦焕悬浮在水里,看着一路上迤逦蜿蜒的水渍,和消失在拐角处,那被湿衬衫紧绷出性感轮廓的背影,气得用力劈掌击向水面。
水花四溅之中,他忽然有些不确定,刚才,有那么一瞬,他是不是真的想要就此沉沦逃避进那个澄净安静的水下了呢?
他怔怔看向那个已经没有沈肆的拐角处。
他真的欠了他一句谢谢吗?
不,他才没有!
这天,沈肆工作到凌晨2点。
他在旧仓库改建的影棚,为一款男士香水拍摄平面广告,摆了一整天姿势,连笑容都僵在脸上,如一尊没有情绪的雕塑,徒剩个精致的壳。
秦焕空洞如像梦游一般了无生机的眸子,一直在他眼前晃动。
他真的是在求死吗?
看他依然神气活现的样子,不像!
“肆爷,你可以再笑得开心一点儿吗?再多点性感和诱惑……”摄影师不断提醒沈肆。
“音乐不对,我做不到。”沈肆焦躁地在灯光下走来走去。
“已经是欢快激昂的音乐了啊?”摄影师干脆让自己随着音乐摆动起来,表示音乐的节奏很舒服。
通常为了给模特酝酿表演情绪,会在现场播放一些音乐来调剂气氛。可是像沈肆这样,对音乐要求苛刻到近乎于刁难的,却绝无仅有。
“节奏是很激昂,可是你没听出这密集的鼓点下,隐藏着沉重的痛苦吗?如此悲伤绝望,你让我怎么笑得出来?”沈肆愤愤不平。
“小王,快去重换一首。”摄影师无奈,只得妥协。
“这首也不对,太简单没有意境,半分性感的元素都找不到。”沈肆硬邦邦回绝。
“再换——”摄影师有气无力。
“还是不对——”沈肆几乎要崩溃了。
“肆哥,肆爷,拜托,把你手机里的音乐分享出来吧!实在找不到符合你要求的。”摄影师实在没办法。
“bad idea!分享私藏的音乐,等于把这个人的整个世界摊开在人前,包括他的情绪、感情、品味、嗜好。那我还有什么秘密可言?”沈肆残忍的拒绝。
摄影师几乎想要,在他的骄傲的下巴上,印一个自己的上勾拳拳印。
好不容易折腾到收场,沈肆草草敷衍了在场的工作人员,又与摄影师、客户以及广告公司的监工们拍照留念,心不在焉地接受女客户的狼抱和言语调戏,——这么冗长乏味的拍摄过程,也没有耗尽她们的性趣。
他只觉身心倦乏,连笑容都挂不住了。
第18章 我负责作恶,你负责闪耀(2)
小古原本执意要履行职责,送他回家。可看着小古遍布血丝的眼睛,和被冻得铁青的嘴唇,他挥挥手果断说:“照镜子看看你这幅德行,赶紧打车回家睡一觉,明早来接我不准迟到。”
明早,他要和周导演见面。
小古感动地眼泪都差点涌出来。
尽管平日沈肆对他呼来喝去,人人都认为他难伺候。可只有他知道,沈肆是一枚夹心硬糖,只要你忍住牙疼咬开那层壳,里面全是软融的溏心。
“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情和周雯单独谈。”沈肆打断了小古的坚持,目送他离开。
周雯沉默地站在他身后,偌大的旧仓库里,很快就走得只剩下他们俩。停了冷气,仓库里很快就寒气逼人。
大概走得匆忙,工作人员没有将窗户关严实,一阵阵风呜呜咽咽从缝隙里挤进来,象悲凉的洞箫,吹得汗毛倒立。
冬天的夜,天寒欲雪,针鼻大的孔里透出的风,都能冻死牛。摊了一地的报纸,被细细的风撩拨着,偶尔轻轻翻动,更显寂静。
但周雯的情绪却一直很高,今天一早,她就接到周导演亲自打来的电话,表示投资人执意要换掉秦焕,让沈肆当主角,让沈肆明天一早去试镜。
她告诉沈肆这振奋人心的好消息时,沈肆只淡淡看了她一眼,一点情绪也没有地反问她:“你知道今天,秦焕差点想要自杀吗?”
绕是心已如铜墙铁壁,周雯还是被这句话震惊住了。
“是你干的对吗?”空荡荡的仓库中,沈肆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你在审问我?”不自由自主,周雯的背脊挺起来,摆出一副迎接攻击的姿态。
沈肆摇摇头,目光平静:“是你干的!”
“是又怎么样?”束腰的紧身内衣,勒得她喘不过气,憋得她直想要掉眼泪。
她负气看向身边如同打量陌生人一般的男人,描着精致眼线的丹凤眼里,爆出一点愤愤不平的凶光:“你以为他是无辜的?你知道那些黑你演技差的水军,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为了上周导的戏,他们也没有少动手脚。允许他们作恶,就不允许我回击吗?”
“你要回击,方法很多。可现在你整出来的这出戏,会彻底毁掉一个人!那个小模特才15岁啊,还是个孩子,你怎么下得了手!”沈肆舔了一下嘴唇,他觉得口干舌燥,连话都哽在喉咙里,但他仍坚持说出来。
“是我脱了秦焕的裤子,让他霸王硬上弓的?是我灌了小模特的酒,让她去爬秦焕的床?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不过就是往外放了点风声,你就把一切都推到我头上。”话至尾声,周雯一向温润如水的声调尖利起来,刮擦着墙壁,发出刺耳的回响。
“我们相交十几年。你的手段,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不用在我面前掩饰。”沈肆悲悯地看着眼前,竭力辩解的女人。
那琥珀色的眸子里,挡也挡不住的失望,像出鞘的利刃,迎面直劈向她。
一瞬间,这目光劈碎了她骄傲的面具。
她几乎可以想象,此刻在沈肆的眼中,自己有多么的丑陋不堪。
“怎么,你到今天才看不起我的手段?到今天你才觉得我行事龌龊?你忘了有多少人想要踩着我们往上爬了?你心软,别人可不会因此就不往你身上泼粪捅刀子。你喜欢清清白白、高高在上。我就从不拉你下水。阿肆,你能走到今天,我帮你挡了多少刀,做了多少恶,我从不后悔。你可以装作不知道,但你没有权利看不起我!”周雯眼泪闪烁,可她却倔强地抬起头,不肯让它流出来。
沈肆沉默了——
他看着周雯,仿佛看见内心那个阴暗怯懦的自己。
是啊,作恶的是她,又何尝不是他。
多年来,为了上位,他从没有真正阻止过她做任何事。
是他先默许,才有她今天的肆意妄为。
静默的僵持中,一直支持周雯奋斗至今的那股力量,忽然被人从脊椎里抽走了。她颓然地倒退两步,要深深呼吸才能保持镇定,不让身体颤抖:“阿肆,娱乐圈可没有单纯的小姑娘,出来混,她们早就做好准备。我原本只暗示她和秦焕拍几张亲密照就够了。可后面的戏,完全是他俩自己导出来的。悠悠说,秦焕和她都喝了很多酒,她反抗了,可是秦焕却一意孤行,强迫了她。后来医生也证明,她确实有被强的伤痕,并不是作假。悠悠觉得不能白白受辱,干脆把事情捅破,彻底露露脸,我不过帮她放了点风声。”
看着努力为自己开脱的女人,沈肆忽然轻笑出声。
“雯雯,你觉得秦焕还需要强迫某个女人来满足自己的欲望?”他轻声反问。
“我看,不管悠悠是真反抗还是假反抗,在秦焕的眼里,一律都是半推半就,都邀请男人回家喝酒了,还能你睡床上,我睡地下?换了我,女人反抗的再厉害,我也当对方欲擒故纵!”
尽管沈肆的话,前软后硬。亲昵中透着残忍。却让周雯一阵恍惚。
“阿肆,换了你,根本不会上单身女人家里喝酒!”周雯唇边忽然绽出一朵恍惚的笑容:“除了我家,不是吗?”
自从那件事之后,她知道她在沈肆心里已经彻底被疏远,信任一旦打破,很难再建立。这两年她兢兢业业,一丝错也不敢出,万事把沈肆放在前头,替他打理得越加顺风顺水。
当然她是靠着他,买了房、买了车、存了一大笔钱,累了就飞到大堡礁潜水,名牌包多到要专门做一壁柜子来放,也在圈子立了口碑,走到哪儿都有人叫她一声雯姐,连老板都对她客气有加……可她为他所做的一切,都不只是为了这些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
她扬起脸,白惨惨灯光劈下来,沈肆英俊的脸也蒙了一层刚硬的霜色——再也回不去了吗?他连过去那些甜蜜而艰辛的旧时光也一并否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