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纸片轻飘飘跌了出来,被她伸手一操,接住了。
  是电影票。
  她掏出手机给江纯一拨过去:“你好像有东西寄到我这里了。”
  “什么东西?”江纯一也一头雾水。
  “两张电影票。”徐知宜微眯着眼,借着楼道里昏暗的光线读着上面的字:“片名叫做《无情
  盗》。天啦,好恶俗的名字!”她装作打了个寒颤,继续翻看信封上的寄件人信息:“是从什
  么——沈肆全球后援会寄出来的……”
  她话还没有说完,江纯一已经在电话那头爆发出一阵尖叫:“哇哦,是我申领的首映式电影票。
  怎么寄到你那儿了?难道我填错地址了?这也错得太离谱了吧?”
  “那你赶紧滚过来,领走!”
  第10章 正确的错误投递(2)
  徐知宜从宿舍出来就已经后悔了。
  午夜的街头,飘着伶仃细雨,风抽在脸上,像一个接一个爽辣刮脆的耳光。她将拖到膝盖下面的
  围巾拉起来,围着脖子结结实实绕了四圈,大半张脸都埋在羊毛围巾里,还是冷。
  冬天的午夜场,通常十分萧条。可徐知宜坐的出租车,在两个街区外,就已经堵得无法动弹。她
  只得从暖气充足的车里下来,哆哆嗦嗦步行前往。
  电影院被人山人海的疯狂粉丝层层包围着,简直密不透风。
  来的大多数都是女人。她们穿得极单薄、极时髦,描着精致的眼线、唇色夏花一般娇艳,妆容无
  懈可击,露在裙子外的膝盖,被冻得青苍苍也不动容。不像来看电影的,倒像是赴一场艳遇。
  最让徐知宜不可思议的是,她们每一个的脸上,都带着坠入爱河的狂热,似乎都是来和那个叫沈
  肆的男人“单独约会”的。
  热腾腾的身体在寒风中亢奋地抖着,香的臭的体味混杂弥漫,完全颠覆了空气原本的味道。大
  多数人,并没有抢到票,只能举着名牌、鲜花,礼物、宣传海报……在周围哭喊着沈肆的名字,
  仿佛这样就能唤出心爱的男神。
  其中一个矮矮的女孩,最夸张,她一边尖叫,一边抱着一个比她高出足足半个身体的巨大抱枕来
  回晃动。抱枕上印着的沈肆,被她的手拦腰勒成了两截。
  还有一群人,大概是为了配合电影剧情,穿着借来的廉价古装,正起劲地哄笑着。
  这完全就是一场盛大的派对,人人陶醉其中,只有徐知宜格格不入。她陷在人潮中,被挤来挤
  去。好不容易被人浪推进影院内,那双米灰色的雪地靴已经被踩得辨不出原色。
  无数人的呼吸近在咫尺,她几乎能看见密密麻麻的细菌通过潮热的气息直接喷到她的脸上,又被
  她吸入,黏在鼻腔粘膜里。她有点恶心。
  她正想要打退堂鼓——江纯一扛着一大束白郁金香从后面跳出来,亲热地搂住她,真怕你不来了。
  徐知宜被她撞得踉跄一下,从口袋里掏出电影票,塞进她手里:“被你害死了!”
  “好闷——我快不能呼吸了。”她几乎将嘴凑到江纯一的耳边,才能让对方在声浪中辨出她的声
  音。两人站在嘈杂的音浪中对吼。
  “我也一样——激动的心都要跳出来了。”江纯一兴奋地挥着手中的花束。
  “谁跟你一样啊?”徐知宜忽然蹙眉:“这花颜色也太不吉利了吧?”
  江纯一神秘一笑:“他嫌五颜六色太俗气。”
  “难怪这周围全是送白花的,不小心意还以为走错葬礼了。”徐知宜一贯犀利:“告诉你的男
  神,白花不容易招蜂引蝶,对授精播种没有任何好处。”
  “你积点口德吧!。
  “无知!这是生物界的常识!”
  “你别摆出那副花痴少女的表情——”徐知宜揶揄的点了点江纯一的脑门。
  江纯一纹丝不动:“你不懂,这就是粉丝的伟大之处——”
  “大姐?你几岁了?”徐知宜有点嫌弃地看着江纯一。
  “哈哈,如果那个莫里斯什么金斯的站在你面前,你还能这么冷静?”江纯一反唇相讥。
  “那怎么一样?”徐知宜悻悻地扭过头:“沈肆能阻止病毒入侵宿主细胞?还是建立了dna分子模型?”
  “他能唱最动听的情歌,令女人晚上做春梦!”江纯一嬉皮笑脸地凑到徐知宜面前,风骚地一挑
  眉:“你做过春梦没?你晚上的梦里都是细胞和病毒吧?今天晚上,你仔细看看沈肆的脸,特别
  是他的眼睛、鼻子、嗯,还有嘴唇、还有他的大长腿……呀,他身上每个地方都让人想入非非……”
  “色魔!你是想看长在两条大长腿中间的吧?”徐知宜红着脸一巴掌拍到江纯一痞气十足的脸上。
  她忽然有点同情那个,整天被女人在脑海中意淫猥亵的男人了。
  幸亏电影很快开场。
  黑暗中,徐知宜乘江纯一不注意,将消□□水拿出来在周围狠狠喷了个遍,才安心坐下欣赏电影。
  几乎是掐着女粉丝们的命脉,沈肆在片中,不断以飘飘欲仙的潇洒身姿,飞来飞去,踏着花、踏
  着浪、踏着雪……镜头每每定格在沈肆的脸上,便会引来一阵阵春情勃发的尖叫。
  徐知宜发现,摄像师特别爱拍沈肆的右侧脸,从这个角度看上去,他那犹如雕塑般英挺的轮廓,
  确实帅得人神共愤。
  即便在整容泛滥,花美男当道的今天,沈肆的脸也是最出众的。尤其是在阴柔成风的影视圈,他
  这种叛逆不羁、甚至带点匪气的特质,显得格外男人。
  其实,他并非完美无缺,他右唇角,有细细的一条疤,半寸长,从唇角斜斜上挑,为他脸上勾出
  一种似是而非的笑意。
  任谁脸上多了条疤,都不是什么美事。
  但偏偏沈肆的这条疤,并未减损他的英俊,反而为他添了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气质。
  徐知宜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外形实在很出色。
  可她总觉得,当一个男被人用美色来消费,多少有些可悲。
  她一向对电影没太大兴趣,故此强打精神看了一会儿,便走神了。朦胧中,她看见沈肆站在一片
  雪白的樱花树下,似笑非笑的唇,正无限趋近她……
  那张英俊得咄咄逼人的脸,几乎在下一个呼吸就要凑到她眼前。
  她心里一慌,吓醒过来。
  ***
  大屏幕上,正好是沈肆站在樱花树下,对着一个宫装丽人说:“无论早一步、晚一步,遇上了、
  错过了……我都不会喜欢你。”
  他琥珀色的淡眸,倒映着樱花的雪光,冷得渗人。
  这才是这个总是漫不经心浅笑示人的大明星,内里的真相——徐知宜腹诽。
  明明视众生如草芥,却偏要谦和有礼、惺惺作态。
  虚伪!
  影院里暖气开得足,很快又熏得徐知宜的头一点一点,江纯一见了,气得狠狠掐了她一把。
  把半梦梦醒正在观察显微镜下细胞分子结构的徐知宜疼得惨叫出声——
  荧幕上正好是沈肆扮演的大侠,负伤倒地,面色惨白,唇角一抹艳丽血痕诡艳无比,他正面瘫着
  脸对着女主角说:“别伤心,我死后,请把我烧成灰,风起时,我又可以浪迹天涯……”
  有女粉丝低低饮泣,徐知宜嗷地一声痛叫夹在其中分外引人注目。不少人纷纷回头张望。
  徐知宜连忙将身子缩成一团,拉高围巾将脸埋起来。
  坐在第一排的沈肆,循声望回去,便看见缩成一坨,连脸都不肯露出来的始作俑者。在大荧幕变
  幻的光影中,他只隐约辨出娇小的一团大衣轮廓,和露在围巾外黑蒙蒙眼睛里的一点亮光。
  他习惯性将眼睛微微一眯,收回视线坐正。
  后排的徐知宜,被那两道冷硬的目光一照面,便忍不住吐槽:又不是狼,眼睛要不要那么亮啊。
  “嘘——”江纯一侧头压低声音问:“你说谁是狼?”
  “我说这电影院里全都是女色狼。”她淡笑。
  ***
  电影结束时,掌声雷动。
  紧接着“肆魔、肆魔……”粉丝团开始有节奏地齐声高呼。
  雪白聚光灯在幕布前亮了起来,主创人员在主持人的介绍下,依次上台与观众打招呼。沈肆走在最后。
  “嗨——大家好。”他拿着话筒,清朗如晴空的迷人声线一亮出来,今晚这场戏的高潮,才真的来了。
  而观众席上的女粉丝们也真的像高潮了,尖叫者有之、哭喊者有之……瞬间乱成一团。徐知宜严
  重怀疑旁边几个歇斯底里大喊,沈肆我爱你,我要嫁给你的女人,已经激动的大小便失禁了。
  整个现场,只有徐知宜一个人,安安静静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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