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沈知书:???
  沈知书一拍桌台:“不是,您老看错了,我俩仅是朋友。”
  “啊!”摊主瞪大了眼,一叠声道歉,嘴皮子快擦出火星,“实在抱歉,主要是这豹和这猫也常成对成对卖出去,通常是妻妻或者相好的来买,我这成习惯了,方才便没反应过来。”
  “这是一对儿?”沈知书看向姜虞手上抓着的豹子面具,侧头端详了一阵。
  面具表皮也粘了毛,且轮廓裁剪与那猫类似,看着款式确实相近。
  沈知书撇撇嘴,想着解释一句:“这是我朋友自己想要的,并非买与我。”
  摊主连连道“欸”,又问:“要与二位拿个纸袋么?”
  “要纸袋么?”沈知书问姜虞。
  姜虞摇摇头。
  俩人肩并肩走出面具摊。
  四面的灯笼用各色彩纸蒙了,泛着深浅不一的光。
  沈知书垂头看着姜虞手里攥着的两个面具,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轻笑道:“我今儿钱都放我随从那儿了,还得劳烦殿下与我解围。”
  “不要紧。”姜虞道,“不过将军没有在荷包里塞银锭的习惯么?”
  “我腰上确实挂了两三个荷包,然里头塞的都是我娘亲手制的各色香草。”沈知书道,“学着了,今后也在里头备些银子。不过殿下喜欢豹子么?看不出来。”
  “其实不是买与我的。”
  “哦?那是……”
  沈知书话音未落,就见姜虞步子一滞,忽然抬起手,飞速将面具摁到了自己脸上。
  沈知书:?!
  她猝不及防被惊了一小跳,却没躲,任由姜虞伸着胳膊将自己的口巾解了,而后把面具的系带系上后脑勺。
  面具不大不小,尺寸意外地合适,里头覆着薄薄一层棉,透气而亲肤,戴在脸上的异物感并不重。
  沈知书低了一点头,眸光落在姜虞微微起伏着的胸口处。
  雪松气陡然浓郁,又被面具隔开了一层。
  几息后,姜虞淡声道:“好了。”
  沈知书将脑袋摆正,直起身,视线上移,对上了姜虞的眼。
  她在面具里轻轻挑眉:“这面具殿下是买与我的?”
  “嗯。”
  “为何?”
  “你一直围着口巾,又累又不伦不类。莫若带上面具,别人保准认不出你。”
  脑袋的重量增加了几分,沈知书垂眸看向姜虞手里的另一只面具:“光我戴,殿下不戴么?”
  “我么?”姜虞摇摇头,“我不如将军受百姓爱戴,她们大多不认识我——诶!”
  她手里的那只面具不知何时已到了沈知书手中,并被某人压上了她的脸。
  沈知书速度很快,力道却很轻。等姜虞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只白猫已被牢牢固定在她脸上了。
  随之飘来的,是沈知书低沉的嗓音:“独我一人戴面具也太奇怪了,殿下陪我。”
  姜虞拢着袖摆,仰头淡然与她对视,面具上的白绒随风晃悠:“有何奇怪之处?这街上戴面具之人分明也不少。”
  “殿下知同甘共苦一词么?”沈知书笑道,“朋友就该齐齐整整。”
  “哦?”姜虞问,“那将军觉着我们现如今是在同甘,还是在共苦?”
  她惯常淡漠的神色被尽数遮掩,面具上轻舞着的绒毛反而将她衬得生动起来。
  沈知书看了会儿,不自觉从袖子里探出手,抹了一下毛边。
  她没接这句话,将眸光挪开,投向不远处的天桥。
  天桥上行人纷杂,阑干处悬着彩灯。
  令沈知书蓦地想到腊八那晚。
  那晚檐上堆着雪,她们隔着汹涌的人潮,在桥上桥下相顾无言。
  她忽然问:“殿下那日原本不开心么?”
  “嗯?”
  “腊八那晚。”沈知书转过脑袋,瞅着姜虞浓密的发顶,轻声道,“那晚我们在天桥下相遇,而后我将殿下拉去了酒楼。殿下明确指出了我此前扯的两个谎,要求我事事坦诚——”
  她顿了一下,继续说:“现在想来,殿下并非如此无礼之人。可是那日心情不好?”
  姜虞眨眨眼:“也不是……”
  “殿下不必藏着掖着。”
  “好罢。”姜虞摊牌了,“是有些不虞,但并非因姜初。将军上午在施粥处帮我解围后,那起子闹事的没一会儿又卷土重来,被我镇住了。施粥本是造福百姓,然在某些人眼里,它却变成了敛权夺权的机会,我有些心累,遣人同姜初说了此事,下午便懒洋洋提不起劲儿,于是想着上街走走。”
  沈知书点点头,不由得有些羞惭:“我彼时并未看出你心情不虞,反而同你呛了起来——”
  “可是我很开心。”姜虞淡声打断了她,“事实上,同将军待在一起总能使我平心静气。”
  “为何?”
  “不知。大约……将军救我于水火,本身便是一个很好的人。”
  沈知书失笑:“你乱夸人。我刀下亡魂无数,这辈子‘好人’这个词已与我无缘。”
  “好人也有立场之分。”姜虞道,“在敌军眼里,将军或许是煞神,然在我们眼中,将军便是福星。现在我和福星成为了朋友,喜悦之至,以致我愈发平心静气。然……我又想到,天底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无人能相守一辈子,于是又会难过起来。将军——”
  她直视上沈知书的眼,语气淡漠却认真:“将军答应我,即便以后分道扬镳,也要记住曾经有这么一个叫姜虞的人,她与你毫无保留,真诚相待。”
  面具上的白绒被风抚平,七歪八倒地躺着。
  沈知书“嗯”了一下,忽然问:“殿下可有表字?”
  “字无涯。”
  “姜无涯?”
  “嗯。”
  沈知书将“姜无涯”三个字在口里颠来倒去念了几遍,笑道:“无涯无涯,无涯是谁起的?”
  “我自己。”
  “‘无涯’有何意?”
  “天无涯,地无涯,江河无涯,山野无涯。”姜虞道,“人生终是无涯,人心也须无涯。”
  “嗯。”沈知书应着。
  她滞了滞,揽上身侧人的肩,轻笑道:“我记住了。”
  姜虞抬起眼:“果真么?”
  “千真万确,记住了便再也忘不了。”
  “记住了何事?”
  “记住了姜无涯是我朋友,记住了姜无涯不想我忘掉她,记住了姜无涯说话很好听,记住了姜无涯——”沈知书顿了一下,“什么都记住了,姜无涯。”
  第53章 似是而非的私密感
  灯笼王扎完“十个孩童”后,将它们串成一串,用挑子挑到一旁的屋檐下,挂成了一长溜。
  她拍去手上的灰,慢悠悠收拾起家伙事儿,而后背着行囊走进屋子里头,深藏功与名。
  围观群众站了会儿也就散了,街心空了许多。
  谢瑾同大帝姬亦顺着人流,一同往前走去。
  大帝姬似乎心心念念给谢瑾女儿找老师一事,此刻再度将其提起:
  “上回本王同将军所述的那名师,将军可还记得?本王已给那位夫子递了拜帖,约着试讲一堂课。只因我有一朋友,为其子遍寻名师无果,因此求到我头上,我也就顺手帮了一帮。将军若有意向,可带着令媛旁听一回,听后再做打算不迟。”
  谢瑾委婉拒绝,心想不知沈知书何时回来。
  这人也真是,把她约过来,却自己跑了。
  大帝姬还在说:“将军其实不必急着拒绝,听一听也无妨。说起来,我与这夫子还是因二妹相识的,且她同二妹倒是更熟一些。”
  ……竟不是大帝姬麾下的么?
  谢瑾来了兴趣:“殿下说了这么多,下官却仍不知是哪位夫子呢。”
  “城南的符春望夫子是也,不知将军可有听闻?”
  “倒是听过符老尊名。”谢瑾笑道,“下官先谢过殿下。待我回*头与沈将军商量一下,再予殿下答复。”
  “怎么将军自家之事还要与沈将军商量?莫不是将军与沈将军……”大帝姬眸色闪烁,八卦之心溢于言表。
  谢瑾摆手道:“嗐,殿下想岔了,沈将军是小女干娘,自然要替她把把关。”
  “方才倒是吓我一跳。”大帝姬装模作样地拍拍胸口,“我心道沈将军想要十个孩子,你这儿却只有一个,不知剩下的九个是你生还是沈将军生。”
  谢瑾挑了一下眉:“殿下想象力也忒丰富了一些。”
  “不过说起来,沈将军已然二十出头,瞧着却并无结亲的意向。”大帝姬顺口道,“将军可知是什么缘故?”
  “怎么没意向?她不是想要十个孩子么?”谢瑾笑着胡诌,“就是这条件太苛刻,一时没找到合适的人家罢了。”
  大帝姬深深看她一眼,又将眸光转回去:“那将军呢?夫人过世十一年,可有续弦的念头?”
  “嗐,早没了。”谢瑾道,“只怕新人过门后待小女不好。且下官并无再要一个孩子的想法,若是贸贸然成了亲,一个不小心怀上了,倒是一桩麻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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