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哦?”
“将军明儿赴约时,故意表现出难相处之态,引得对面对将军不满,这事不就黄了么?”
“嘶。”沈知书吸了一口气,“这听上去倒是个好法子,只是若是做得过火,反对人小姑娘造成身心伤害,便不好了。”
“这有何难?”侍子道,“将军只说‘我想要十个孩子’便是,对面姑娘一听,保准被吓跑了,谁吃得消生十个呢?此后这事若是在京城内传开了,估摸着上门提亲之人也会斟酌再三,倒是一劳永逸!”
沈知书眼睛一亮,点点头:“言之有理,这个月月银翻倍。”
侍子大喜。
于是第二日中午,沈知书如约而至酒楼,见着方二小姐后,开口便是:“我想要十个孩子。”
结果张二小姐眨眨眼,激动起来:“我曾与人说想要十个孩子,别人都不理解,说那岂不是闹死了么?然我就喜欢孩童,越闹我越开心。却不想将军也如此喜欢孩子,我与将军果然投缘!”
沈知书:……
什么馊主意。
回去就没收那侍子的月银。
第46章 “我可以装作视而不见。”
张二小姐长了张极为温顺的脸,头上只簪了根银钗。
她垂头的时候,钗上的流苏轻晃,在窗外射进来的阳光里闪着细碎的光。
张二小姐声音原本是婉转细腻的,激动起来的时候便有些过于婉转了,拐出了九曲十八弯的架势。
她道:“我是真没想到还能找到同道中人!便是我娘也劝我,找个差不多的得了,没人吃得消养十个孩子。将军果然非同一般,不是俗人!”
沈知书听得很麻。
张二小姐磕巴也不打地说了一长串中心思想为“如何爱孩子”的话,终于像是说累了,端起茶盏抿了口茶。
沈知书这才有空插嘴:“我方才扯了谎。”
“嗯?”
“我其实不爱孩子。”
张二小姐定定盯着她瞧,沉吟片刻,摆摆手道:“无妨,我姐妹里也有不爱孩子的,我可介绍给将军。”
她说着,偏头唤来自己的侍子:“去吴家走一趟,将三小姐请来,说是我请她与沈将军吃饭。”
沈知书:……
沈知书忙止住听命而去的侍子,思来想去找不着更合适的借口,索性摊牌了:“不必麻烦,其实——”
“我知晓将军之意。”张二小姐打断了她,“将军定是说,其实不必有旁人掺和,将军仍是想同我再接触接触是不是?”
沈知书:……?
张二小姐继续道:“若是将军不想要孩子,其实这也好办。莫若将军嫁与我,我再娶几房小妾,同她们生孩子便是,将军一概不用操心。至于娶将军的聘礼,将军不必担心,我张家财大气粗,将军想要多少我家都拿得出。若是将军因着我有小妾但将军没有而感到不公,其实妾室本也不分你我,我的便是将军的,将军……”
“停。”沈知书听不下去了,深吸一口气,道,“我原想说的是,我今儿来不是为了相亲。”
“那是为了什么?”
“我娘先斩后奏便替我约了阁下,我事先完全不知情,然事到临头不好拒绝,只得硬着头皮来了。阁下若是乐意,到底也是缘分一场,我们或可成为朋友;阁下若是不乐意,吃完这顿饭便分道扬镳,我再送阁下一个见面礼,缘分便到此为止。”
张二小姐点点头:“原是如此。”
下一瞬,她却叹了口气:“唉,其实我也是。”
沈知书没转过弯:“嗯?是什么?”
张二小姐轻声道:“我娘一直催我找人家,不停与我说媒,我也觉没趣。我孤身一人无拘无束惯了的,若是枕边冷不丁又躺一人,想着那场景便觉浑身不适。”
沈知书恍然大悟:“原是如此。”
张二小姐那股子九曲十八弯的劲儿已没影儿了,说话细声细气。她顿了一下,继续道:“将军不觉方才的我过于狂热激动了么?我向来是如此吓退对面的。我其实也不爱孩子,然我想着,只要比将军还要狂热,将军定然受不住。”
沈知书笑道:“竟有此事?阁下演技确实精湛,我都没看出是装的。”
“修炼了一年才修炼成这样呢。”张二小姐摇摇头,“一开始的时候我压根儿豁不出去,我原也是沉默小心的性子,一盏茶的功夫只能吐几个字。”
沈知书听罢拱拱手:“阁下大约在这方面经验也丰富。我正为躲说媒烦忧呢,还请阁下不吝赐教。”
“这不难,将军只需记住这句话:胆子要大。”
“嗯?”
“胆大地拒绝娘亲们的催婚、媒人的说媒,若是实在拒绝不了的,在约会时便胆大地扮丑以让对面对自己不满意,总之怎么胆大怎么来。”张二小姐温声说,“不过我这提醒对将军来说大约也无用,将军征战沙场那么些年,胆子自然是最大的。”
沈知书点点头,问道:“那阁下觉着我方才那‘想要十个孩子’之语胆不胆大?”
“这倒是胆大的,估摸着能吓退不少人。”张二小姐沉吟道,“将军若是乐意,我回去便在姊妹间散布出‘将军想要十个孩子’的消息。不过只怕若是真有想要十个孩子的找上门,那可不好办。”
“无事,能躲一阵是一阵。”沈知书笑道,“那么此事便拜托阁下了,今儿这顿我请。”
“将军委实太过客气。”张二小姐说,“说起来,我也有事拜托将军呢,一直想结交将军,只是苦于没有门路。”
“哦?何事?”
“我今年乡试又落了榜,思来想去大抵不是从文的料,便想着从武试试。将军看我可有这方面的天赋?”
沈知书看着她那风吹吹便能倒的身子骨,说不出昧着良心的夸赞,清了清嗓子,道:“还是从文好,武将太辛苦些,一不小心还要掉脑袋,你们大家子养尊处优出来的估摸着受不住。”
“实在是没法了。”张二小姐轻轻叹了口气,“我寒窗苦读十年,夫子换了一波又一波,却连个举人也没考上。我姐已然入朝为官了,她倒是有借口说先立业再成家,于是能躲掉娘亲们的催婚。”
“哦?你姐是……?”
“户部员外张芸钟是也。”
沈知书这几日猛啃朝中文武百官的名册,是故这会儿倒能说出什么来:“张员外曾有耳闻,圣上赞过许多回。不过说到阁下的绩业……从文不行从武不行,莫若试试从商?”
“从商?说起这个,我鼓捣的胭脂铺子一年流水一二百两银子,虽不入流,倒也算是一点点小成绩。”张二小姐细声细气地说,“将军倒是给了我个好思路,倘或将胭脂铺子做大,也好以‘忙着做生意无暇相亲’来堵我娘亲们与我相看人家的心。”
“这便是了,未必非要入仕途。”沈知书笑道,“我们现来统一一下对外口径——你便说我要十个孩子,你不乐意。”
张二小姐:“你便说我太狂放,听我说话像是听一百只鸭子在吵架,实在受不住。”
俩人击了个掌,达成一致。
沈知书不疾不徐地站起身,将袖中藏着的包装完好的玉佩往桌台上推了推:“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张二小姐有些不好意思,讷讷道:“为了给对面留下没礼貌的印象,我连见面礼都未曾带,眼下倒是失礼了。”
“这也无妨,我倒是想结识张员外,改日定当上门拜会。”沈知书笑道,“今儿的饭先吃到这里,我家里尚有事,便先行一步。”
张二小姐颔首道:“将军请自便。”
沈知书从酒楼出来,打道回府。
两位娘亲和九位姨娘在大厅里排排坐,活像殿试时大殿最前方杵着的一整排监考员。
监考员沈寒潭最先发问:“感觉如何?据说张二小姐是个活泼的性子。”
“是活泼。”沈知书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就是有些太活泼了,吵得我耳朵疼,娘你不知道,她说起话来像是有九百九十九只鸭子在耳边叫。”
“果真?”何夫人与沈寒潭对视两眼,有些犹疑不定,“上回同她见面的时候,看着挺好一姑娘。”
“嗐,人都是会变的,也会伪装。”沈知书道,“或许她经受什么刺激,性格大变样;又或许上回见何娘时,她的好性子都是装出来的也未可定。”
沈寒潭与何夫人唏嘘一阵,到底没再说什么:“也罢了,等着罢,看看是否有其余合适的人家。”
沈知书一面点头如捣蒜,一面在心底干笑一声。
……哈哈,什么人家。
能吃得消十个孩子的人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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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近乎落荒而逃,也不知姜虞那边如何。
她会不会伤心。
沈知书这么想着,还是打算登门看一眼。
她只带了个心腹随从,于下午时分拎着一大盒草莓叩响了长公主府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