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沈檀心眼中风轻云淡,接过助理手中另一把备用伞自己打起来,独自提着果篮跟管家进门。
进到内屋大门,管家脸色铁青冰冷的勒令沈檀心只能站在客厅里的门垫上,挥手抢走沈檀心的伞和果篮,全部丢到门外,重声关上房门。
二三楼传来奔跑的下楼声,哭叫和争吵声刺耳。
“惠岑你把东西放下!放下听到没有!”
“她杀了咱们的儿子!她还敢来,她还敢来!我年纪也大了,我也不活了!你别管!我今天必须亲手宰了她!”
沈檀心一席过膝黑色羊绒大衣,静立门口,一双黑色漆皮细高跟踩得稳实,纤细的脚踝和小腿站的笔直,人纹丝不动。
紧接着,一个老太太从楼上冲下来,目眦尽裂地喊叫着让沈檀心偿命,满脸沥着血般的眼泪,手里攥着把雪亮的刀。
沈檀心平静地看着她冲天的杀意朝自己奔来,依然一动不动。
临近,一个沉重闷哑的男声传来,“妈。宋老来电话。”五十岁左右的男人从一楼书房走出来,梁惠岑的脚步瞬间止住。
沈檀心转眸瞧了眼这位花钱买自己命的何家大哥,何书华。
何书华痛苦复杂的看一眼梁惠岑,再看向沈檀心,眼中是深入骨髓的恨和不甘,“宋老说,问候沈董安。”
一句话商会已将立场完全传达到位,宋家主理人正在亲自看着你。
梁惠岑脖子抽搐性的抖了两下,难以置信地攥着手中的刀。
商会从来只搭建桥梁,不调解也不插手任何人的事,主理人更是像根本没有情感的工具,宋老一辈子不近女色,商会又有背后的董事会监督,不可能是为情感打的这个电话。
能让商会打电话来,一定沈檀心已经和商会达成某种交易,这份交易的价格必然包括何家若对沈檀心不利,一定会付出的惨重代价。
诸如梁惠岑,她此刻可以选择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一时冲动为儿子复仇,但她必须记得,她还有一个儿子,她还有丈夫,她娘家还有活人。
只要这世上还有一丝你在乎的东西,威胁就强势存在。
梁惠岑,何书华,还有紧跟其后下楼的何书臣的父亲何璟,没有一个人能想通眼前这女人是如何请动的宋老。
唯一可知的就是,眼前这个女人不能动。
“妈。”何书华快步上前,伸手艰难地从梁惠岑拿走刀。
梁惠岑两腿打颤,张唇就要叫骂,被何璟大手一摁捂住嘴。
在这之前能接到宋老亲自打电话的,都是当今世界牵一发能动时局的人物,他们目前无法断定,是否骂沈檀心一句都会遭宋老打击。
“唔!唔!”梁惠岑整个人在何璟的禁锢下双脚悬空疯狂朝沈檀心蹬,拖鞋都朝沈檀心飞出去,叫骂声扼在喉咙里只剩剧烈的闷吼,每一声全身都随之发颤,两道水线顺着何璟的手背往下淌。
何书华再三平复情绪,维持住表面都易碎的礼貌,“沈董,感谢您的慰问,家里多有不便,还是请您先回吧。”他打开大门,抬手朝沈檀心做请。
看外面暴雨如注,何书华腮帮子咬的直抖,又回屋里去给沈檀心拿伞。
何璟往旁边看一眼的功夫,梁惠岑挣脱他冲向沈檀心,何璟急忙奔去又抱住梁惠岑,而她耳光已经挥了出去。
沈檀心纹丝不躲,眼皮都没眨一下,任由梁惠岑的手仅差毫厘就扇到脸上,掌风从脸上刮过。
“你还我儿子!”梁惠岑朝她吼得撕心裂肺,老泪纵横。
何书华拿了伞快步冲来,跟他爸一起捂她妈的嘴,一家人都眼睛猩红,强忍泪水和极度愤恨。
耳边碎发全被那强劲的掌风带的盖在沈檀心脸上,显得人有几分潦草,沈檀心没管自己脸上那些碎发,反倒向前走近那几乎处于发狂状态的女人。
“你儿子杀的人,和因你儿子而死的人,如果今天都来送他。”沈檀心下巴微抬,指了下客厅能同时容纳二十人的气派沙发,“能把你家客厅坐满。”
话音一落,“啪!”的一声脆响,沈檀心的耳光狠狠抽在梁惠岑脸上,布满皱纹的皮肉都为之一抖。
活一辈子没挨过耳光的梁惠岑人都懵了,一旁同样头发花白的何璟用猩红的眼睛死死剜着沈檀心,却咬牙不说一个字。
“其中比二位年纪大的,可不止一个。”沈檀心淡声补充道。
沈庆军,爆破工,意外死于货车谋杀的脑溢血老人,闫希雅及腹中七个月的双胞胎,鑫和家园那些死于烧煤,跳楼的业主……
“如果那些人的家属今天都来送何书臣,手拉手能绕你们家别墅三圈不止。”沈檀心眼神空冷的瞧着梁惠岑。
“我充分理解二位痛失爱子的心情,所以专程来看望一遭,希望何沈两家不要再有任何不必要的纷争。
生下一个恶魔,放任它强*杀人这么多年,如今还不辩事理鼓动另一个儿子雇凶来杀我,您二位可千万别以为自己老了就能为所欲为,只要你们还没死……”
我就能让你们生不如死。沈檀心用眼神对梁惠岑说完剩下的话。
“沈董您冲我来!”
沈檀心不着痕迹地瞧何书华一眼。
别急,下一个就是你,她空冷的眼睛里在说。
第48章 “你刚才去哪了?”
沈檀心看了梁惠岑一会儿,直到梁惠岑在视线交锋中仇恨与生机同归于尽,泯灭如死灰,整张脸随着眼里消失的光彩晦暗下去,宛如活死人,沈檀心才把目光转向何书华。
沈檀心音色动听,放轻嗓音时,即使不带情绪也显得有些温柔。
“我‘杀’了你亲弟弟,打了你母亲,你似乎有些生气?”
何书华国外定居,专注学术,不似何家其他人浸淫商海,这回本也不想插手家里的事,奈何父母老迈,最后心愿是要沈檀心的命。
他垂着眼睑,他知道如果直视这女人,他一定藏不住眼里的仇恨,嘴唇苍白,小幅度翕动,“是我们做长辈的没有教好书臣,他应该得到法律严惩。”
沈檀心看着眼前人额角因强忍爆出的青筋,于是对他的回答充耳不闻,垂眸看向自己的高跟鞋,抬脚取下来一只。
戏剧性的,甚至显得有些幼稚的,沈檀心挥手用鞋砸向何书华的头。
然而高跟鞋砸人是一击一个深坑血窟窿,何书华头部瞬间艳红汩汩而出。
沈檀心一只脚掂起保持和另一只脚同等高度,依然稳稳站立,男人捂着头弯腰嚎叫,她仍漫不经心。
“站直,何教授。”
何书华早年见过宋老抽人,宋老扇别人耳光时,身体从不前倾,因为知道对方不会躲,头上的刺痛让何书华半个身子都在随之紧绷,呼吸里都是铁锈味,他站直身体,逼自己继续垂着眼睑。
“恭喜您步您弟兄后尘,手上也填一条人命,您雇的杀手已经不在人世了。”
何书华仰头闭上双眼,口中发出一声带着恐惧和绝望的颤声,“呵……”艳色血线从眉间淌下。
“事不关己时,您做足了道德楷模,到头来遇见自己的事……”沈檀心觉得好笑,也就笑出两声。
老师您颠倒黑白,雇凶杀人?
何书华视为人生败笔的地方遭一击,瞬间就溃不成军。
昔日披高知与道德为荣光,此刻支撑自我价值的标杆,全部化作回头箭,插向他自己心口。
又一砸,落在何书华身上,何书华痛到四肢失灵了一样,手刚微微抬起挣扎想做反应,就被下一击砸的整个人宕机,他身体完全顾着承受一次次重击,没办法求饶,做不出表情。
打击停止时,他痛到模糊的视线看到一只高跟鞋被扔到他面前。
他是桃李三千、受人敬仰的顶级学府教授,他是中外名流的座上宾。
此刻他梦魇般看着地转天旋,痛到双眼模糊,已经不知道是在恨对方还是在恨自己做过的决定,亦是不知道自己跪在的是强权之下,还是自己昔日对校徽许下的诺言,只是泪水不住涌流。
何书华跪在地上,低头捡起那只高跟鞋,颤着手给沈檀心穿回去,身后父母哭到失声。
高跟鞋稳稳当当回到脚上,沈檀心居高临下做最后宣判。
“何教授,今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对你下手。”
跪在地上的何书华扬起头,在血色里疑惑的看向那女人。
“我只会关注你在乎的人。”女人在笑。
轰然一声雷鸣响彻心魄,何书华在这一刻真切看见了鬼魅。
管家快步从门外跑进来,“何总,何先生,商会来人了!”
屋里所有人朝门口看去,大雨中,一辆顶着熙a一水8车牌号的黑色阿斯顿马丁dbx直接开进院里,轮胎恣意与地面摩擦出锐响,就这么堂而皇之正对别墅大门停,毫无礼貌,凶悍逼人。
外边路两边停了一排奥迪车,上面陆续下来十几名翡翠扣立领黑长衫的商会工作人员,快步跑来,齐齐整整分立道路左右,人手一把黑伞遮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