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不只沈嫣有,何昱深也有。
沈嫣心里一紧,下意识把林潋的几根手指捏在掌心里。
“阿嫣?”林潋抬头,目光疑惑,“怎么了,手剥痛了?”
沈嫣撇开眼睛,“青玉在核桃盘子里放了夹子的,谁会用手剥。”
“就算有夹子也是啊,刚才翻书画图还不够累的,弄什么核桃。”林潋皱着眉,抓了两粒核桃,一粒塞自己嘴里,一粒塞沈嫣嘴里。
沈嫣含笑道,“你爱喝青绿茶,冬天也不停。核桃补,吃一些好。”
黄明宇叫,“阿嫣,我也想吃核桃。”
林潋扬了扬下巴,“刚才没听阿嫣说话?青玉姐给每个人都配了夹子的,自己夹。”
“那我给阿嫣夹!”黄明宇兴冲冲去翻夹子。海棠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忙拦着他,“王爷,小心夹到手,奴婢来吧。”
何昱深微微一笑,从前只当林潋和明宇夫妻感情好,当着人前也拌嘴吵架,像对小冤家一样。现在知道了真相,再看他们,才发现两人其实更像从前在学堂里,打打闹闹的一对学伴朋友。甚至林潋对六王妃都比对明宇温柔多了。
沈嫣笑道,“明宇不用给我夹,自己弄自己吃才有趣呢。”
林潋抿嘴一笑,微低着头,眼睛大大地往上望着沈嫣,简直像只小奶狗,“自己弄自己吃才有趣,那你给我夹这么一大盘?”
沈嫣甩开她,“看你磕瓜子磕个不停。”
“我哪有磕瓜子,我都在跟小何说话。”
沈嫣不作声,拿起小夹子,又摸了粒核桃来,捏在指间。还敢说,都不是小孩了,还这么不会避嫌。一开口就跟人家你生辰我生辰,姐姐弟弟的。沈嫣半嗔半怨地卷了林潋一眼,没说话。
林潋见沈嫣不理自己,委屈巴巴地嘟着嘴,抿着一粒小核桃仁在双唇间,用力一吸,啵!进去了,嚼嚼嚼。再一粒,啵!再一粒…啵!…啵!
“林潋,”沈嫣瞪她。
林潋一笑,把唇舔舔干净,“理我啦?”
沈嫣伸手到她桌上去捞核桃盘子,“别吃了。”
林潋连忙抱着盘子,“噢噢别拿。”
“你又不吃,净拿来玩。”
“我吃,我可爱吃了!”
“你不是嫌它不甜?”
“甜!”林潋往盘子里一摸,塞了一粒到沈嫣嘴里,“你试试?”
沈嫣忍着笑凶道,“那不准玩核桃了。”
“你也别剥了,搞得一屋子都跟着剥,你看小何。”
何昱深拿着小夹子,抬头道,“你们不用管我,我在家没剥过,挺有趣的。”
“学会了吗?”林潋问。
“比考试难多了。”
沈嫣说,“对了,之前听说乡试放榜,何公子那边一切还好吗?”
“多谢,总算是过了。”
黄明宇叫,“小何少自谦,第一名可不叫‘过了’。”
“这不是为了能来这儿剥核桃吗?不然我现在该躺床上养家法的伤了。”
林潋笑道,“厉害啊小何。”
何昱深含笑拱手,“多谢潋姐,你要是去科考,第一是谁就不好说了。”
林潋丢了粒核桃进嘴里,顺着他玩笑道,“我要是能去,我们俩最多争个第二吧。”
何昱深不解地望着她,林潋笑道,“忘了我长姐啦?”
“说的是,林大小姐若在,我们俩呀……”何昱深笑着摇摇头,许是想说他们肯定没戏,不知怎么话头却停了。于是那句“我们俩”吊在半空中,没有了下文,像个悬而未决的风铃,叮叮当当,一直回响在沈嫣的耳边。
何昱深的话只说一半,林潋嚼着核桃也不追问,反倒扭头去看了眼沈嫣,温柔地笑了笑。
冬日阴暗,屋内烛火摇曳,林潋的脸上阴影重重。沈嫣没看清她的表情。
四十九章
岁末将近,六王府邀请三五好友去聚一聚,不巧这日五皇子心血来潮,临时也弄了个小私宴,五皇子妃亲自下厨做一桌她们东樱的家乡菜,请了四皇子夫妇并几个朋友。媞娜差人来告诉林渊,说自己怕是去不了六王府的宴了,请予熹到了六王府帮她告个罪。
丫鬟进来报告的时候,予熹还赖在床上没起,林渊坐在床沿,一手卷着本书,另一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被子,催一只“熹熹猪”起床。听了丫鬟报告,林渊点点头,心想那也没办法了,堂堂五皇子妃亲自下厨,四五皇子府离得又近,媞娜没道理不去。
予熹倒是听醒了,摇头晃脑地撑起身来。林渊顺手给她递了件衣服,“披着。”
予熹披上衣服,头低低地想了会儿,扒拉扒拉凑到林渊耳边小声道,“我们装作不知道,等一下还是去接堂姐。拿着六王府的请帖去,姐夫不敢不放她出来。”
“阿嫣那儿也是私宴,大家聚聚而已。媞娜忙,改天再约也无不可,不是非得今天的。”说这话的时候,林渊退开了一点,扭头看着予熹。予熹还趴在她肩膀上,两人的脸不过半掌距离。林渊轻声说着话,一点点的气呼到了予熹额边的小碎发,在林渊的余光里和着光尘,细细飞扬。
予熹拍了林渊肩膀一下,扳开她的脸,又凑到她耳边,“不是,我姐有点怕去五皇子府,我要去救她。”
林渊细想也有道理,媞娜推的是六王府的宴,怎么不差人告诉六王府一声,单派了人来告诉予熹,这么迂回。也许媞娜真有向予熹递话的意思。
林渊吩咐丫鬟,“去告诉那个传话的人,就说你没找着我,我们已经出门了。”丫鬟领命出去了,林渊拍拍予熹身上的被子,“怎么回事?五皇子干嘛了。”
予熹放开她,闲闲靠在床头。提起五皇子,一脸不耐烦,“害,你不知道,五皇子妃不是东樱的吗?她们东樱人也是厉害,女子一成家就不出门了,日日起早贪黑的围着夫君转。只要五皇子人在府里,皇子妃绝不离开他三步范围。五皇子拉起床帐睡个午觉,她也在一旁候着,给他斟茶递水拿东西。”
林渊失笑,“哦,那五皇子可有福了。”
“是有福,福得老是躲我姐府里去。明明就是逃过来透气的,对着我姐夫却一顿吹,说他夫人怎么温柔体贴啊离不开他。听得我姐夫,回头就跟我姐闹,说她一心扑在六王府跟着潋潋搞工厂,整日弄她的刺绣,心都野了。”
林渊无奈道,“那你姐今天要是跟我们走了,晚上回府不更得闹?”
“所以呀,我们要拿着六王府的请帖去。不找我姐,直接递给我姐夫,问他要不要一起来。”
林渊抬眉,叫上四皇子?予熹笑道,“他能去有鬼!就是让他自己开口放人,回头就不能说我姐了。”
林渊笑着摇头,站起身来,“起来了小懒猪。”
“诶,那我们是不是去接我姐?”
“去。别带六王府帖子去,我去跟四皇子说就是。”
予熹皱起眉,“何必去得罪人,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小贾那么受宠,又是弟弟,四皇子还能真跟他生气?”
“你怎么也跟着叫小贾?”
“潋潋叫的呀。”
“阿嫣还叫他夫君呢,你不跟着?”
予熹眨着眼,无奈地摊了摊手,“林大小姐?!这么护短的,你自己妹妹这么叫,怎么只说我。”
“潋潋叫那是王爷宠她,你跟着起什么哄。被人听见了,说你对王爷不敬,白惹一身麻烦。”
“那你自己去跟我姐夫说,从皇子手上抢人,不是对皇子不敬?”
“四皇子跟我碰不着,他气随他气。”林渊拍拍被子,“起来啊,别赖床了。”
予熹耸耸肩,算了,四皇子真要跟林府生气,还差得远呢。予熹翻了个身,又躺下了,“半柱香。”
林渊撇撇嘴,拿着书出了屋子,冬日的蒙蒙天光如雾般在空气中氤氲。一个丫鬟进来院子,福身行礼,“大小姐。”
“给我点柱香,烧完了我进去拆房子。”林渊一甩绣着松针纹的蔽膝,坐到石桌旁。
大丫鬟唤人来点上香,又道,“大小姐,门外有个人来…”
林渊一扬手,“今日不得空,就说我出门了。去东苑报夫人一声,夫人能见就夫人见。不然让来人留下帖子,过两天再说,别收人家东西啊。”她爹一走走半年,什么求举荐、求搭路、求入赘的七姑八姨的儿子侄子,全都找到她这儿来了。
大丫鬟道,“那我去回了她吧。那姑娘只是来见你的,说是要道别,她这两日就要回南泰去了。”
“南泰?”林渊抬起头,书卷顶着下巴,“金发,长得挺高的?”
“不是,跟我们一样黑发的。说是个琴师,中秋时和大小姐在宫里有过一面之缘。”
林渊一笑,“哦,她呀。”
须臾,黑发琴师随着丫鬟踏进院子,一眼看见简洁宽敞的院子里摆着张石桌,桌上袅袅燃着一支香,桌旁一个束着高发的男装女子低头看书。琴师跪拜在地,“草民房玲玲,见过林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