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可现在,此刻,想起阿嫣要有小贾的孩子。心里怎么那么堵呢?
林潋甩甩头,可能是她最近气着小贾,连想到小贾的孩子都觉得烦。不干阿嫣的事,阿嫣当然还是有孩子好,这样地位才稳,宫里也看得起她。但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是阿嫣以后想要或不想要孩子,她总是正妻,纳个妾也不碍她什么吧。她又不是真喜欢小贾的……
不是,的吧?
林潋抬头,小心翼翼地望着沈嫣,“阿嫣,你觉得那个…男女之爱,会从本来没有,慢慢地,就莫名其妙有了吗?”
沈嫣笑道,“那是日久生情吧?会啊,我觉得熟悉了那个人后,再日久生情,可能才是真的喜欢。”
林潋急道,“那不叫喜欢!不过是一开始完全没可能的人,看顺眼了而已,那叫习惯!”
急什么?沈嫣笑笑,也不反对,“可能就是习惯吧。你说的对,我也觉得有些喜欢,可能是很莫名其妙的。”
林潋拧着眉,望着阿嫣的手还覆在她手上。阿嫣的手,怎么还是比她的大,明明她拼了命地长,都比阿嫣高那么多了。
林潋沉下脸,“反正我的意思是,习惯就是习惯,不喜欢就不要骗自己说喜欢。不用勉强自己。”
沈嫣望着林潋无故不高兴的脸,淡淡一笑,果然还是小朋友。
林潋是一个跟沈嫣太过不相似的人,不相似到沈嫣时而不懂她,时而不免生她的气;然而她们的心却又那样相通,相通到沈嫣无法不牵挂她,无法不心疼她,见不得她受一点伤害。
从前沈嫣只是想看见潋潋平安长大,想看见潋潋成人以后的样子。而现在沈嫣想,希望潋潋以后,身边还能一直有她,眼里还能一直有她;希望潋潋以后,笑里泪里,也还能有她的一席之地。
就算潋潋和明宇更好了,就算潋潋有了自己的孩子。潋潋仍愿意懂沈嫣,陪着沈嫣,依赖和支撑沈嫣,就像那晚,潋潋冲进来,不讲道理地护着她一样。
这算是太轻的喜欢吗,还是太重的习惯?
***
秋高气爽,当秋风吹得千林扫作一番黄的时候,泽王府的长女出世了。普天同庆,林府夫人尤其大喜,第一位小郡主啊,呵呵呵,生得那么水灵灵的,谁不喜欢。虽然林夫人,自是没亲眼见过那位“青楼的”生的孩子,省的污糟了眼睛。倒是林府大小姐,约上六王府和四皇子府,一同去看过小郡主。
乳母抱着襁褓里还没满月的小郡主,来林汐房里拜见各位贵人。乳母屈膝行礼,“郡主拜见母亲,拜见各位夫人。”林汐端坐主位,被身旁两个从林府跟来的妈妈一左一右盯着,下不来看孩子,只能挺着腰板,念书似的说,“我好欢喜,赏吧。”
妈妈随手抓了把金瓜子,下去递给乳母。那乳母双手抱着孩子,身后的丫鬟慌忙上前来接着。乳母行礼道,“郡主谢谢母亲。”
妈妈转身往回走,神色颇为不耐,一眼没看过孩子。
林渊笑着拍拍予熹,“不是想看孩子吗?小心点啊,别碰、别吵,看吓着人家。”
予熹蹬脚,“我又不是妖怪!”
小郡主在襁褓里呜呜哼了两声,予熹立刻双手捂着嘴,瞪大眼睛。林渊笑着拉她过去,“小孩儿敏感怕闹,你要闹回家闹我。”
媞娜轻笑着,林大小姐人真的大方,对予熹这么好,一开口就是“回家”。媞娜绕过她们,不先去看孩子,倒去主位找林汐。搭讪着拉了林汐下来,一起看孩子。既是四皇子妃拉的,旁边两位妈妈板着脸,却也不好说什么了。
予熹嘟着嘴,离得远远地探头望那小婴儿。看一眼小孩儿,抬头看一眼沈嫣,又看一眼小孩儿。
沈嫣今天带着林潋来,两人也凑过去看孩子。林潋盯着那包得僵直的襁褓,里面捆着个长得皱巴巴的小肉团,眼睛鼻子揉在一起,林潋差点没搞清哪儿折着的肉肉是脖子。都说那颜氏像阿嫣,林潋本来还很期待的。但孩子还这么小,说她像个人都有点勉强。唯一一点,大概是那个嘟嘟的小嘴巴,明明不耐烦地撅起来,还像在笑着。天生的一弯笑唇。
林潋对着小孩儿柔和一笑,哦,嘴巴有点像阿嫣。
“像泽王爷,”林渊道。孩子不是像娘就是像爹,那颜氏谁都没见过,说孩子像阿嫣,又徒惹尴尬,便只能像爹了。
予熹不解地看着她,小声道,“泽王长这样?”
林渊无奈,没说话。沈嫣含着笑,低头拿手帕子挡了挡嘴。林潋点点头,“嗯!是像。”
林渊噗哧一笑,潋潋什么时候见过泽王了。
媞娜拉着林汐,“这孩子真福相,泽王府以后也一定和和美美的。”
林汐柔声道,“嗯。”
沈嫣让阿堇把礼物递给跟着郡主来的小丫鬟,“带了点小玩意给郡主,是我们二夫人自己做着玩的。”
林潋笑了笑,“是给公主们做玩意,顺道多做一份,都不是名贵的东西,别见怪。”
乳母和丫鬟们齐声道谢。
林汐默默立在一旁。公主们之中,最小的玉和也八岁了,做什么玩意能做到小婴孩的玩物上?不过是她们六王府想送礼,又怕送高了扫了林汐的面子。
玩具想来确实做了一大批送到宫里去,一次林汐跟着皇后去拜太后,还碰见玉和在太后面前显摆新玩具。但这次带来给小郡主的,肯定是专门另做的。
“顺道送的”、“不名贵的”礼,她们府最近可收太多了。来探望的宾客络绎不绝,碍着泽王的面子,礼不敢不送,碍着泽王妃的面子,又不敢送高了。只是她没想到,林潋还会想到要顾她林汐的面子。
全京城里,论谁最不必顾及林府的颜面,大概就是林潋了。林府好了,好不到她头上;林府不好,现在也扯不到她身上了。
林汐看了眼礼物,轻声道,“我替小郡主谢谢你了,二姐。”
林渊和沈嫣对视一眼,两相低头笑了笑。林潋一愣,略显无措地点点头。
***
泽王这位小郡主,可能确如媞娜所说,真是天生有福的。大盛旱了一整年,如今秋意渐深,本该最是干燥的时节,郡主一出生,竟降雨了。气候反常,皇帝刚好没多久的龙体不免又添了丝颓意,雨丝连绵,弄得人终日神思闷倦,吃不下睡不好。
一日瑜妃去皇帝那里侍疾,听宫人们说起现在城里百姓都在称颂泽王,说他福泽深厚,孩子一生就降雨了。
瑜妃捧着粥碗,也没看皇帝脸色,乐呵呵地搭嘴,“不知我什么时候有幸看看这位小福星呢?”
皇帝面色未变,“让人抱去皇后宫里看吧,坤德殿细致,心思齐全。别来这里过了病气。”声音沉沉,明显不高兴了。
宫人默默低头,望着鞋尖,一时不敢说话。瑜妃悔得直咬舌头,恨自己快嘴不过脑子。
不用问了,肯定又是皇后那厮,也许是因为小郡主一出生,陛下就病了,皇后怕陛下疑心小郡主克自己,连累到泽王,于是故意在民间散布那些称颂泽王的话。
陛下之前去祈福求雨那么多次,出台那么多政策扶民,没换来半滴雨。天子都求不来的雨,现在泽王府生个孩子,老天倒赶着下雨了。泽王仁泽,那是谁不仁泽?顾着帮泽王,反手刮陛下一耳光,这样赔本的买卖也肯做。
瑜妃心里简直没好气。皇后真是…不过是为着泽王没生母,以后不用东西宫两位太后来分权,皇后守着泽王简直跟守着茫茫雪原的唯一小火种似的。老是怕陛下对泽王有一丁点不满,以后不传位给他。
其实泽王那孩子,都快活成一个储君模子了,还能怎么挑他?还有谁能动摇他的位置。皇后若肯放放手,陛下说不定还能想起点父子情。不像现在这般,泽王再贤再孝,陛下看着他,不是疑心他沽名钓誉,就是疑心他在累积实力。每一步,都可能是皇后教的。
瑜妃的小手帕软软地抚着皇帝襟口,拍着衣服,没碰着皇帝半分,看着看着,呼吸却慢慢缓了下来,气也顺了不少。瑜妃温柔笑着,“看陛下说的,一两晚没睡好就叫‘病气’了?太医都说了,药都是补药,只是吃着心安的,其实根本都没找着病!”
皇帝伸手拿过粥,自己喝了,“就你会哄人。”
瑜妃拿手帕给他擦擦嘴角,“臣妾嘴最笨了,妇道人家,知道什么呀。太医说陛下好得很。术业有专攻,臣妾自然信太医呀,难道信陛下嚒?”
“哦?天子的话都不信了?”皇帝唇角含笑,斜斜瞥着她。
瑜妃理所当然,“臣妾信自个儿的眼睛,眼看着陛下机灵得很,还有精神头儿捉弄臣妾,这叫病?”
皇帝握着瑜妃的手,微微一笑,“还是你,知道宽慰朕。”
瑜妃伏到皇帝耳旁,“那陛下可要‘心’宽些,我住那儿的呢,别闷着我。”
皇帝反手一捞,瑜妃顺势伏在皇帝肩上,两个人闷声笑成一团。宫人尴尴尬尬地抽走了皇帝手中的碗,连忙安静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