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那我能不能问沈姐姐要她,让她做我手下?”
瑜妃回头一笑,“坐好。”
“母妃~我要这个人。”
“你问你六哥哥。”
“潋潋姐会做那么多东西玩,六哥哥肯定不给我呀!”
“那我没办法。”
“母妃就知道疼儿子,我要跟父皇说!”玉和一屁股趸在软垫上,愤愤地打了下垫子。
“那你问你沈姐姐,”瑜妃笑道。
“真的?沈姐姐给就行了吗?”
瑜妃转身坐好,抿嘴笑着,“你问问看。”看你沈姐姐怎么跟你拼命。
王爷妃皇子妃们拜完,轮到林渊、予熹这些特邀宾客谢恩。拜完谢完,丝竹都整整奏完六首了,这才撤了宴席换上清茶点心,御花园上空升起十二盏天灯,皇后领众人祈福。
散席的时候,月亮圆圆满满。予熹看不懂也听不懂很多仪式,困得在自己食案前舂米似的直点头。
小马车里摇摇曳曳,缓步通行在灯火夜色的盛京闹市区里。纱罗窗帘透进来大街两岸的灯红酒绿、商贩吆喝,“买支花吧公子…”“姑娘,看看我们的胭脂…”马儿悠然散着步,畅通无阻。卖货的都是拉着行人推销,谁敢拦太尉林府的马车卖东西。
车里昏暗,窗外的灯色时明时暗,晃晃荡荡,在车厢木壁上抹一片暗橘、抹一片淡粉。车里林渊坐主位,予熹坐窗旁,两人成个直角,膝盖时而磕一下、磕一下。林渊干脆翘起条腿,省点地。
予熹微睁开迷朦的眼睛,笑了笑,“你今天偏挑了架这样小的车,只好委屈跟我挤一下吧。”
今天进宫女儿宴,泽王府贾王府的车都不用担心,林渊只怕五皇子妃的车小,是以自己也特地找来这么架小车,低调些。不然臣子府车比皇子府的车还招摇,虽没人会说她林大小姐,平白惹五皇子妃难堪也无谓。
予熹说了这么一句,眼睛又闭起来了,歪着脑袋挨在车厢上,跟着车子慢悠悠地拿头磕木板。
林渊把她扳近些,“坐过来,靠着我睡。”
予熹听话挪了挪,头枕在她肩上。林渊抱着她,防她摇来晃去的,“今晚推你出去跳舞,怕不怕?”
“不怕呀。”
林渊点点头,予熹在她颈窝里抬头笑道,“你是想放南泰那舞姬走,是不是?”
“嗯。”
“是挺漂亮的,她留在大盛不好吗?你以后还能常看她跳舞呢。”
“没你漂亮。”
予熹抬着头眨了眨眼,林渊低头笑道,“实话,跳舞也没你好。”予熹抿着唇,眼睛又闭上了,舒服地靠着林渊,“她跳舞比我好。”等了一会,林渊安安静静,予熹皱着眉抬头,“喂~”
林渊噗哧一笑,“我说了你好,你自己说不是的。我难道还敢反驳你?”
“为什么不敢反驳我?”
“谁敢驳你呀。你看你堂姐,堂堂四皇子妃,她让你回北月你听吗?”
“我听呀,只是不是现在回嘛。”
车里一瞬安静。是了,林渊都快忘了,予熹始终是要回去的。
晃明晃暗间,予熹安静地问,“你为什么想帮南泰舞姬走啊?”
林渊迟疑了一下,“那舞姬和那琴师,她俩是一对。”
“你又知道?”予熹的声音悠悠闲,听着不觉惊讶。
“你知道我说的‘一对’是什么意思?”
“一对不就是一对吗?一辈子在一起呀,还能是什么意思。”
林渊淡淡一笑,“哦,我看你反应这么平淡,以为你没听懂。”
“那你是怎么懂的?”
林渊笑笑不语。予熹抽起她腰间的彩带结甩着玩,真难得见林渊穿这种女儿家的礼裙。予熹又问,“刚才问你呢,你怎么看出来的她们是一对?”
“感觉。”
“你对什么都感觉这么准?”予熹笑道,“还是单对这个特别准?”
林渊抬手掀起一点窗帘,探头望向外面,好像快到林府了。“没说我准,我也可能看错的。也许她俩就是姐妹情深。”
“我觉得挺准的,我也觉得她们是一对。”
林渊失笑,就知道马后炮。
予熹直起身来,笑嘻嘻看着林渊,“那不说她们,你感觉我呢?能感觉出来什么吗?”
林渊这才刚放下窗帘,不能又去看窗,车厢里又实在单调,怎么不挂个画幅字幅什么的,让她眼神有个地儿放也好啊。林渊闭目养神,又怕自己太冷漠了,于是笑了笑,“感觉出来人又漂亮,又会跳舞,我们曦曦最棒了。快到了,整整衣服吧。”
林渊闭着眼,没听见予熹整衣服的动静,没听见任何动静。漆黑里的绝对寂静让人心神不宁,但她不能睁开眼,放弃这漆黑。无明,所以混沌,什么都能混过去。她都混了这么多年了。
林渊慢慢、慢慢地,滚了一下喉咙,怕泄露一丝声音。车子里的空气猛然稀薄不少,又或许是她连呼吸都不敢太重的缘故。
予熹轻声道,“你感觉出来我又乖又听话,快要回北月了吗?”
林渊终于睁了眼,半晌无言,“怎么…北月那边催你堂姐?”
予熹耸耸肩,“不是,只是我也玩了这么久了,不能总打扰你。”
“不打扰,你是陪我的,不是打扰。”
“我要回去嫁人,”予熹盯着林渊,“我家给我找的,很富的一户人家呢。唔,比你差一点吧,但谁比得上你们林府富贵。”予熹笑着说,说到最后又笑了一笑。
林渊却没笑,“你想嫁?”
“不然能怎么样。”
“不想嫁就别嫁。你家催你,我帮你写信。”
予熹这下是真笑了,“写一辈子呀?”
林渊实事求是道,“写到你找到你真正想嫁的人为止。”
“去哪找呢?我现在眼里只有你啊。”
林渊一窒,予熹笑道,“我每天都对着你嘛。”林渊笑着摇摇头,原来是这样的“眼里只有你”,予熹汉语向来不好。
予熹歪歪头,撒娇道,“所以你要给我找夫家吗?”
“你还小。”说完林渊就心虚了,其实不小了,予熹都十七了。林渊只好道,“我都不急。你这样的,九十岁都有人要。”
“我什么样的?”
又想听夸了。林渊笑道,“这样美的、会写汉文的、善解人意的,还会跳舞,唱曲儿的时候那调跑得,比山鸡还自由活泼…”
“你什么时候听过我唱曲了!”
“你早上起床不都爱哼两句嘛。”
“你都装睡呢?!那是我们北月的调,你没听懂。”
“了不起,咱们大盛的曲儿就五个调,你们北月的至少一百个,就是没一个撞在我们这五调上的。”
予熹扭过身去,笑着哼了声。
马车渐慢,车子的晃悠终于停了。
“到了,”林渊欲掀帘子先下车。予熹拉着她,“渊渊,说真的,你为什么放那南泰的舞姬走?”
“你怎么这么在意她?”林渊失笑,哄道,“她真没你漂亮,我觉得舞也没你好。”
“我是说,你为什么要帮她们?”
“为什么不帮?”
“她们留下来,不是平步青云吗?”
“有情人不能眷属,就算让你一生富贵,又如何?”
“你是不是在劝我不要回北月嫁个不喜欢的人?”
“所以你不喜欢他。”
予熹想了想,“我跟你说个秘密。”
“你的事,我绝不跟第三人言。”
予熹定定地望着她,“我有喜欢的人。”
狭窄车厢里投射的目光,林渊简直无处可躲。
喜欢的人…会是吗?不是的,不能是。首先这不对,其次行不通。这若不是林渊的误会,只能是予熹的幻觉。但若她没误会,予熹也没幻觉,那么就是她林渊害了人。
林渊试探道,“那个人…在北月?”
“不在。”
“他知道吗?你喜欢他。”
“我相信她知道的。”
“他能娶你吗?”
“能。”
林渊一怔,予熹说,“我娶她也行,有什么不能的。”
林渊失笑道,“又开玩笑,我怎么会信你的。哎,下车!”
林渊掀开门帘,跳下来。车板旁早放好了小踏凳,车夫下人垂首等在一旁。予熹跟着她出来,站在车板上,高了林渊半身,柔目下垂,仿佛观音劝善。“渊渊,如果你有喜欢的人,你会不顾一切跟她结成连理吗?就像那舞姬和琴师。”
“她们没有结成连理,她们也差点散了。”
“但你是林渊啊。”
“我很无能的,”林渊淡然一笑,“我做不到的事,太多了。”
予熹轻咬着唇,“那是你不够喜欢。”
林渊把手递给她,温柔道,“下来吧,小心点。”
***
中秋已过,皇帝的时疾时好时坏。六王爷的早朝上一日免三日,上的那一日也不过是跨过皇帝龙榻的门槛,做晨操似的弯腰拜一拜,问候他父皇。皇帝倚在床头一排矮檀木屉柜上,问六王爷时政,问完了骂一轮,就放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