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根据这些线索,最乐观的猜想是,格拉帕六年前已经搬进来、与古里炎真成为邻居后才在光盘上留下游戏记录。
  但是不可能。
  很明显九楼所有住户、包括蓝波的哥哥沢田先生都是游戏爱好者。《白色骑士》的价格不算贵,因此大多数经济状况符合条件的人都会购入一张。根据他对几位玩家的性格推测,以及蓝波过往话语中零碎泄露出的信息,这栋公寓九楼每户应该都有一台索尼克三代主机。
  如果格拉帕需要运行《白色骑士》,他的首要选择会是自己的光碟,以及901的设备。但他没有这么做,至少六年前三月时没有。
  存档里古里炎真的记录更晚,他极大可能就是那张光盘持有者。
  古里警官有光驱,里面还有相应的游戏碟。根据这一点以及格拉帕的性格推测,这位组织成员会为了方便,干脆借用警官先生的地盘和设备运行游戏。黑衣组织成员的身份也决定格拉帕不便在安全屋放置自己的私人物品。这会被其余成员探查到个人喜好方面的情报。
  再推一步,对方那时候大概率还没有搬进来,没有在家具中添置游戏设备。所有推论都指向一个结果,即是——
  古里炎真在与格拉帕成为邻居前,就和对方有了私人交集。并且是能一起打游戏的关系。
  这可比赤井秀一知道格拉帕喜欢明太子严重太多了。
  江户川柯南握着洗手池边缘,胃部又出现熟悉的不适。
  在杯户中央医院时,fbi搜查官摸着他的头,说别想那么多。
  他精神衰弱的症状在那天结束后已经改善不少。没再当着毛利兰的面失手摔碎碗筷,也没听着毛利小五郎的鼾声睁眼一整晚。
  在自动贩卖机旁他是怎么安慰自己的?对,是缺少证据。他需要更多的线索将事情的真相补全完善。
  但是最后呢?
  手上的线索翻了无数倍,揭露出的真相是,警官确实和杀手有一段和睦相处的时期。
  工藤新一还因为琴酒、因为伏特加、贝尔摩德、或者随便哪位黑衣组织的成员终日惶惶不安。但看向身后时才发现,信任的人明目张胆地隐瞒如此惊人的秘密。
  ……但六年前古里炎真还不是警察。他到底在从什么角度苛责对方。
  洗手间把手拧动的声音掩埋在游戏音效里。
  第一时间注意到这边的,只有听觉比普通小学生灵敏很多的蓝波,以及坐的位置离音响稍远的灰原哀。
  黑卷发高中生意味不明地打量了侦探一眼,一言不发将注意力放回游戏上。
  灰原哀从电脑里抬起头,同样没什么表情。
  “想通了什么?”她问。
  江户川柯南脸色很难看,下意识咬着嘴唇。听到这句话,他皱眉看向同伴的电脑,以及没有面向自己的屏幕和键盘。
  “你在跟他联络?”
  没有提到名字,但两人都清楚指向的目标是谁。
  “这可是无妄的指责,大侦探,”灰原哀勾起嘴角,“你态度转变得比我想象中快很多。”
  “最开始守着我们的警察先生,把我从安全圈里划分出去。现在情报更新了,把我们一起划分出去,并统一贴上坏人标签——”
  眼看着侦探表情越来越差,灰原哀瞬间恢复面无表情的样子。
  “真好,”她评价,“从来没体验过背叛的人。”
  第78章
  灰原哀将侦探和警官之间的隔阂形容为“背叛”, 其实没那么准确。
  对两人来说都不算准确。
  “这只能说是,嗯……遗留下来的问题,”古里炎真在电话里解释, “一开始我就没有特意去掩饰它们,被发现也很正常。”
  灰原哀挑眉:“你那里叮叮当当的, 在做什么?”
  红发警官回头, 对将酒杯放在自己面前的调酒师点头道谢, 扶着手机小声回答:“酒吧。他们在做另一位客人的……”他大致分辨了一下玻璃杯形状和里面的酒液:“古典。”
  “我在吧台, 所以声音大一些。”
  电话另一侧的女孩安静了几秒,语气里带上些看热闹的微妙感:“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去酒吧的爱好。”
  “该不会真被这件事影响到心情了?”
  古里炎真拿起酒杯的动作一顿。他有些尴尬,手和玻璃杯僵在半空, 很快又放下去。
  “……没有,”黑手党呼出一口气, 含糊地辩解, “只是觉得, 我好像做了什么让别人不开心的事。有点, 怎么说……内疚?大概是这样的情绪。”
  “成年人了, 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被讨厌、被躲着走很正常。”
  “……不太一样。”他也不是第一次被其他人讨厌。但被人主观讨厌和他主动让其他人失望, 还是有一些差别。
  “是, 对,好, ”灰原哀意味不明地应声,“但你不是什么也没做吗。”
  警官轻轻阖着牙关, 齿缝间泄出一声叹息。
  他确实没做额外的事。
  只不过古里炎真首先姓古里,姓科扎特,流着西蒙和西西里的血,是家族十代目。其次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警官。再往后, 他才是工藤新一的朋友。
  这是身份队列的固定顺序,他并没有主动向队列里添加什么。只是事实被侦探发现了。
  他之前遇到过类似的审判。第一位审判官是沢田纲吉,第二第三位是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每次坦白罪状时,古里炎真都会紧张,担心自己让其他人失望。或许运气够好,审判官们最终选择都是接纳黑手党先生的固有属性。
  但“失望”这个铡刀第一次重重落下时,他反而有些迷茫。
  他侥幸了很多年。没有经验,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工藤新一。
  “我的建议是你别管他,”灰原哀语气很平淡,像在客观陈述事实,“那家伙就是这样的人。单纯、热忱、还有些直白。”她想了想,又加了一个形容:“眼睛里容不得沙子。”
  “这样的性格在世俗意义上挺好的。他又不用改,你也改不了。那家伙躲着你走,你也别上赶着找不痛快。”
  这话有些熟悉。想到这一点,女孩不由自主嗤笑一声:“学学元太。”
  古里炎真听出女孩语气里零星的迁怒,小心翼翼地问:“大渡间报社那晚,博士说你和柯南吵架,也是因为这件事?”
  他好像听到灰原哀捂着听筒“啧”了一声。但同一时刻,吧台另一位客人的鸡尾酒做好了。调酒师正倾身将古典杯放在桌子上,双方寒暄的声音冲淡了这边通话里的负面情绪。
  “差不多吧,”灰原哀语气如常,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那家伙说了些很残酷的形容词,我记不太清了。”
  “我见到你第一面就知道你有问题。但江户川还一直围在你身边跑前跑后的,替你说话。”她又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现在想起来真的有些讽刺。对三个人来说都是。
  古里炎真沉默,拿起玻璃杯灌了很大一口。烟熏泥土一般的威士忌混着蜂蜜利口酒在喉咙间短暂润了一圈,变成香料味,又转成辛辣。坐在他身侧的客人将目光投向这边,一脸不赞同。
  “先生,”对方说,“‘铁锈钉’不适合这么粗暴地品尝。”
  警官吞咽的动作一顿,被酒液呛到咳嗽。
  两句抱歉撞在一起。客人原本想招呼调酒师、替红发青年点一杯别的酒作为赔偿。但古里炎真抢先制止,表示不用。
  “独自一人喝闷酒的话,有人请客心情会好些。”客人语气很自然,听上去不带任何目的,只是随口开玩笑。
  “我会直接睡在酒吧的,”古里炎真笑着摇头,“一杯就可以了。”
  电话另一侧传来指节敲击桌面的声音,像在提示通讯对象还有人在接听。“很晚了,”灰原哀说,“我这个小学生要去睡觉了。”
  红发警官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快速回神:“我们说正事吧。”
  女孩“嗯”了一声,开始棒读:“明天早上九点,江户川要和步美他们一起去公园踢球。中午和他的小兰姐姐一起吃午餐。下午,步美他们家里各自都有活动。江户川和他的小兰姐姐,还有毛利小五郎一起,去一个委托人家里。大概率晚餐也和委托人吃。”
  “我早上跟他们去公园,中午到晚间都在品川实验室。”
  “知道了,”古里炎真点头,“也就是说——”
  “明天只有博士一个人在家,”灰原哀肯定,“恭喜你,警察先生。你的拜访计划可以成功躲开大侦探了。”
  警察先生松了口气。
  他放下电话,视线里突然闯进一支戴白手套的手,以及一小杯金黄色的酒液。
  “赠送的shot,”调酒师说,“四玫瑰波本纯饮。”
  古里炎真犹豫了一下,最终接受这份好意:“谢谢。”
  但他酒量不好是真的。
  波本纯饮毕竟是四十度往上的烈酒,shot还是那种适合一口闷的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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