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他找希拉核实自己的观察结果后,主动跑去找男孩谈心。
  沢田纲吉没有提前与弘树商量, 只是在某个上午轻轻敲响对方的房门(他确认弘树已经醒了,毕竟希拉说有看到小家伙去据点内的咖啡厅吃早饭)。
  房间里的人好像有很多顾虑,在敲门声停下半分钟后才瓮声说“请进”。
  十代目心里突然有些过意不去,感觉自己这个举动像在吓小孩。他脸上带着温柔和善的笑容,踏入房间后也没有立刻掩上门。
  “可以和弘树君谈谈吗?”他问。
  泽田弘树对访客身份有些惊讶。
  两人只在他从天台一跃而下的那个夜晚见了一面。第二天,年长的泽田君给目前状况简单扫尾后,就立刻跑回纽约加班。泽田弘树对这位哥哥印象很好。虽然对方口口声声说救人的行为是考虑实际利益,但他依稀能感受到是沢田纲吉内心想这么做,表面上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他对来人的谈话请求点头应下,看对方关上房门、坐在沙发对面一侧。
  “正要给满川君打联络电话?”客人看着他手中的通讯设备,好奇地问。
  男孩心虚地收起手机,摇头:“他应该快睡了。”
  东京这会儿才晚上十一点吧……以满川薰那个夜猫子性格,估计还在家打游戏呢。沢田纲吉这么想,很给面子地没说出来。
  “弘树君这几天生病,我却一直没来探望,很抱歉,”十代目从轻松的话题谈起,“感觉怎么样?在这里的生活还习惯吗?”
  “嗯,”泽田弘树回答,“医务室的医生和后勤部几位女士先生都很好。咖啡厅做贝果的奶奶人也很和善。”
  “其他人呢?”沢田纲吉笑着问,“比如希拉,就是你那天晚上见到的高大女性,她算是满川君未成年时期的监护人。”
  “还有这个据点里其余成员。”
  他在“据点”两个字上稍微加了重音。
  男孩听出他的言下之意。
  两人此时正坐在沙发上、面对面。
  泽田弘树安静了半分钟,再抬头时眼神坚定,仿佛鼓起全部勇气开口:“或许这个问题很危险,但我想确认我的推断。薰、沢田哥哥、这个据点、以及dive——”
  “是那种大型非法地下势力吗?”
  沢田纲吉弯起嘴角:“你刚才想问满川君的就是这个?”
  泽田弘树点头。
  “我认为他一定知道真相。”男孩心情复杂,表现在脸上就是略微皱起眉。他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攥紧,努力控制自己的视线聚焦在眼前青年双眼的位置。
  “但我不好开口询问。那会让我感觉,我像是站在什么道德制高点上对他进行指责,”泽田弘树说,“他在这件事上的考虑像是特意为我营造出平静的氛围。这是薰作为朋友的好意。我不应该首先与他对峙。”
  “所以我也很抱歉,将这个矛头对准您。”
  棕发青年仍然维持着面上的微笑。他换了个姿势,整个人从和蔼的邻家哥哥变成带有压迫感的上位者。但考虑到泽田弘树的感受,他没有拿出自己面对其余成年人时的状态。
  “弘树君当然有权利知道真相,”他说,“没有一开始就告知你这件事是我们不对,我们没有给予客人尊重。”
  “虽然是满川君拜托我和希拉把事情瞒着你的,但听从他建议的我们确实做错了,”他维持坐姿,向眼前的男孩倾身鞠躬,“也请接受我们的道歉。”
  泽田弘树摇头:“这不怪你们,你们没有错……他也没有错。”
  沢田纲吉内心叹气。
  这小孩是不是过于懂事了。
  他讲回原本的话题:“弘树君的猜想是正确的。”
  “其实用‘大型非法地下势力’来形容不是那么贴切。dive背后的‘我们’是西西里人,就是你最熟悉的那群家伙。”
  “正式介绍一下,我们是彭格列家族。”
  泽田弘树身体一僵。
  他像众多普通人一样,明白“西西里人”代指什么——他看过不少描写当地文化的影视和文学书籍,知道南意大利百余年来藏在黑暗中庞大的根系。但他不清楚其中涉及到的具体家族,比如“彭格列”的体量到底是怎样,这个名称又指代什么。以及最重要的是——
  “我记着你们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规则吧,叫‘缄默法则’的那个,”他大脑宕机,磕磕绊绊地问眼前的西西里人,“就这么告诉我不要紧吗?”
  西西里人笑容不变,但周身气质带上些危险的意味:“你现在可是在我们手上。”
  “在外界眼中‘泽田弘树’可是失踪状态。你一旦踏出这个据点就会被托马斯·辛德勒的人抓回去;即使在网络上放出自己仍然活着的发言,没有现实佐证也不会有任何人相信你。更何况你的人身自由暂时还由我们管控,也就是说弘树君这条命就掌握在西西里人手中哦。”
  泽田弘树:“……”
  泽田弘树:“沢田哥哥,有没有人说过,你努力扮冷酷吓唬小孩的样子很奇怪。”
  对方上次做出“商人资本家”发言时他就这么觉得了。
  这下轮到沢田纲吉沉默。
  他恢复日常和善的样子,尴尬地表示:“我其实还在学啦。”
  他果然不擅长模仿其他人。
  比如白兰。比如六道骸。
  “总之,”沢田纲吉挠头,“我知道这件事情对你来讲难以接受。”
  “好消息是,我们确实很欣赏你,希望弘树君的才华能为我们所用。短期内我们仍然会为你提供庇护,不论你内心想法如何。”
  “这件事情上,我可以保证我个人的决定权非常大,我的指令就是最终的结果。也就是说,弘树君想要谈判的话只需要过我这一关。”
  “坏消息是,彭格列毕竟不会无缘无故做善事。我们不做赔本的买卖,如果要让彭格列后续一直保护你的话,弘树君也要能尽快开展工作作为回报才行。”
  “弘树君到这个据点时间是五月二十七日。根据当前日程,无条件庇护的截止时间为六月二十日。也就是说你还有五天可以用来权衡利弊。”
  “如果我选择拒绝呢?”泽田弘树试探地问。
  “两种可能吧,”沢田纲吉说,“一种是采取强制措施,让你进入到比在辛德勒时更严苛的工作环境。第二种是,呃,灭口。”
  “说实话我个人两种都不赞成。”沢田纲吉苦哈哈地说。
  男孩好奇:“那沢田哥哥的方案是什么?”
  沢田纲吉:“把你送回到托马斯·辛德勒面前。但这个方案在我们聊到‘彭格列’时已经作废了。我还没想好新的。”
  泽田弘树沉默。
  他突然产生了一些不可思议的想法——或许这位与自己同姓的哥哥本质是非常好说话的人。既然如此,他能否尝试去信任对方,相信他能修改出最好的方案。
  毕竟选项一的可操作空间实在是太大了。大到还不聪明的诺亚都能列出四五条破绽。
  第45章
  泽田弘树最终还是悄悄找时间与满川薰通讯了一次。
  他的好友正处在每天上班、加班、回家睡觉、第二天又去上班的枯燥生活中。满川薰的舍友因为出差隔三差五不在东京, 他另一位邻居也因为警校的封闭式管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泽田弘树听到这里感觉很意外。
  “警察?薰你不是......你和警察住在一起??”
  “没有,”满川薰解释,“他其实也是......嗯......但是他去做警察了。”
  泽田弘树:“......”
  那位邻居先生怎么回事。如果有机会与对方见一面, 他很想聊聊关于人生发展多样性的话题。
  此时东京已经是晚上十点。满天堂的社畜青年从公司离开后,又乘坐电车去自己兼职的集团处理了些事情, 目前正坐在山手线里晃晃悠悠地回公寓。这个时间段电车内大多是加班族和下班后饮酒的人、以及常年盘踞在电车上的醉汉。唯一幸运的是从杯户前往品川方向的乘客较少, 人群自带的汗臭味没有早晚高峰严重。但在酒气和夏天湿热空气的共同作用下, 车厢内的气味仍不美妙。
  “怪人太多了, ”满川薰疲惫地说,“我这会儿打电话也不会有人介意的。弘树君有想问直接说就好。”
  泽田弘树应声。
  电话刚接通时,另一侧的人就听出他情绪不太高。对方出于礼貌没有直接询问, 而是等人主动开口。
  男孩把这几天发生的事、主要是那天早晨与沢田纲吉的聊天内容讲给好友听。
  满川薰等他讲完,缓声问:“你会生气吗?”
  泽田弘树:“是指救我的事吗?”
  “嗯, ”满川薰手指不自主地攥紧, “我其实很自责, 觉得擅自把你推进不能回头的困境里。我生我自己的气。还有boss, 啊, 就是——”
  “我知道的, ”泽田弘树点头, “彭格列十代boss沢田纲吉。他告诉过我这个完整的头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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