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加贺美夏树听懂了他的意思:“就好像八百坂瑛那小子在乌丸集团武装势力中混得如鱼得水,但诸伏景光防着组织的同时还要防公安部内鬼一样。”
“这其实也是我的看法,”她说,“你身为黑.手.党,在卧底工作面前是具有天然身份优势的。它像你的免死金牌,让你在任何时刻都不用担心搜查官身份败露出现生死危机。”
“或许你认为这种有退路的感觉会让你松懈?”
古里炎真大脑的语言管理区域正处于慢半拍的状态,发声系统不听指挥地接话:“会松懈,之后逐渐失去对潜入工作的用心......不是,等等。”
他少见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对吧台后的调酒师举手:“我可以要一杯冰水吗。”
女警没忍住笑出声。她举着自己手中已经空掉的鸡尾酒杯,笑眯眯地二次点单:“加一杯罗布罗伊。”
调酒师将满杯冰块的水杯放在红发客人面前,后者用它贴着脸颊降温。
“我刚才说到哪里了?”他稍微冷静一些,问自己的前辈。
“公平的事情。你这酒量也太差了,”前辈笑话他,“以后别随随便便被萩原研二骗出来喝酒。我感觉那小子为了套话干得出这种事。”
古里炎真认命地叹了口气。
“松懈不是最重要的问题,”他再次集中精力组织语言,“我在想,公安派出的卧底搜查官中混进一位血统纯正的黑.手.党,不论这位黑.手.党的卧底理由是什么——为了自己的理想,还是为了讨一份轻松的工作——其余卧底日日夜夜看不见光忍受孤独的时候,他就像回到熟悉的环境里一样。这种差异会让同一职位出现不公平竞争。”
“警官们需要面对内心信念与现实行为之间的割裂感。而黑.手.党先生,他只是在做过去每天都会做的日常事务。”
加贺美夏树倒是一次听这个说法。
“你竟然有理想主义的时候,”她挑了下眉毛,“大多数黑.手.党都不会觉得这是坏事吧。”
古里炎真:“或许是这样。或许......如果我只是‘大多数黑.手.党’,我应该会很庆幸我有这样一份好工作。”
“但我认识了诸伏前辈和降谷前辈。我不能接受他们随时面临危险的同时,我却因为自己的血脉优势,显得搜查官工作像是过家家一样滑稽。”
“我想去尊重他们的工作。我们是朋友,但我作为黑.手.党也是他们的敌人。如果我也是警察的一员,那么表面上我们仍然是朋友这样的存在。”
“至少身为朋友......我想去尊重他们付出的努力,他们所做的一切。”
他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
女警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确保小孩还醒着,只是被“苏格兰威士忌”熏得有些狠。
“困了?”她贴心地提议,“困了就先回家吧。我打车送你。”
红发黑.手.党蔫蔫地应了一声。
站在吧台后的调酒师看向两人方向,放下手中清洗完毕正在擦拭的酒杯:“需要帮助吗?”
加贺美夏树谢绝他的好意。
古里炎真没有完全断片。他的思维像以往一样正常工作,只是大脑控制不了四肢。他踏出酒馆门的那一刻,十二月的冷风打在脸上带走血管中多余的热度。
他感觉略微清醒一些。
“前辈,”他站在门口,补充刚才没来得及说的回答,“我大概做出决定了。我想去刑事部,我想——”
加贺美夏树对着他脑袋狠狠一敲。
“回家,”女警发话,“剩下的话有空再说。”
红发黑.手.党乖巧地闭上嘴。
他总觉得自己有什么事情忘记问了。那个话题就在嘴边,但酒后平滑的大脑让众多灵光一闪的思绪快速到来快速离开。
两人到公寓楼下时,同住在九楼的满川薰刚加班回来。公安前辈打量了一下和自己差不多高、但身板更加单薄的黑客同事,内心斗争半分钟后将人托付出去。满川薰征得邻居同意后从对方西装口袋里取出门卡,将晕乎乎的家伙放在沙发上。
“这是喝了多少?”他好奇地问。
“没多少,”古里炎真觉得丢脸,支支吾吾回答,“一杯鸡尾酒。铁锈钉。”
满川薰一顿,神色中有些轻微不可置信:“你的酒量也这么差......”
古里炎真知道他话里另一个人是谁,恍惚地点头同意。
邻居离开后,他坐在沙发上,出神地打量室内熟悉的软装。抱枕、时钟、盆栽、相框......相框?
几年前杯户中央医院里九合田麻美的话零零散散出现在脑海中。她当时说了像是,加贺美夏树公寓里有一枚装裱在相框里的朝日影?
古里炎真:!
他想起被自己忽略的话题是什么了。
他说了很多不想做公安的理由,但已经身为公安的加贺美夏树对她想法闭口不提。
真是狡猾的前辈。古里炎真半眯着眼睛叹气。
下次再也不要和人出去喝酒了。被套话简直是轻轻松松。
第39章
第二天清晨。苏格兰找到格拉帕时, 小前辈正蹲在走廊墙角和人打电话,看上去周身氛围很轻松。
混血青年注意到有人靠近,确认对方身份后捂住手机对人招手。
“来得正好, ”他说,“是关于你的事。”
猫眼青年茫然地指着自己, 确认他没叫错人。
格拉帕对手机另一侧简单说了句什么, 挂掉电话起身:“你现在有空吗?”
“有。”苏格兰回答。
波本黎明刚到东京就被情报组的任务叫走、一直没回来, 黑麦有其他事。行动小组剩下的两个人只能暂时待机。
格拉帕:“那正好, 你跟我来。”
“去哪里?”
“我家,呃,我的安全屋。”
苏格兰困惑地跟上他从据点离开。
格拉帕说事情和他有关, 但打电话时没有避着组织其他人。现在聊天又要去私人安全屋这种地方。苏格兰实在想不通发生了什么。
这也是他第一次去格拉帕的私人安全屋。
生活和交通方便的地段、价格适中的租金、服务好响应快的公寓管理、友善的邻里住户......虽然小前辈改口了,但是怎么想这都是“家”而非“安全屋”。
格拉帕没有对公安搜查官来家里做客的事实有任何防备。诸伏景光不解, 犹豫了一会儿决定不作掩饰地问出来:“就直接让我进门真的可以吗?”
“你指什么?”格拉帕没听懂, “这就是我住的地方啊。没放什么机密文件, 组织的人也不知道地点。为什么不能让你看?”
诸伏景光叹气。
他不是那个意思。
猫眼青年指了指公寓里的两个房间, 以及客厅多处显然不是独居会有的软装:“你有舍友的吧。”
“先不说为什么在犯罪组织卧底的, 呃, 犯罪分子, 会和另一个人合租......”
“......等等,”诸伏景光突然想到, “你舍友不会也是组织的人吧。”
公寓主人听人讲话期间,从冰箱里拿出咖啡浓缩液, 顺手从橱柜里取出两个一次性饮料杯。
“你喝什么,美式还是拿铁?”他问。
诸伏景光婉拒:“我带了水。”
确定对方对咖啡浓缩液没兴趣,格拉帕干脆把瓶子塞回冰箱,拿出另一盒已经拆封的牛奶倒进马克杯。
“我舍友确实是组织的人, ”他端着牛奶坐在沙发上、与客人面对面,“你应该听伏特加提起过。波尔图,在情报组。”
“那家伙没有在居住用安全屋里随时打开窃听器的习惯。也就是说,你今天说的所有话都只有我能听到。”
诸伏景光觉得这描述不太自然。
果然,格拉帕用很自然的表情接上另一个恐怖的事实:“毕竟我要和你讲的消息是他带给我的。”
“他早就知道我们谈话的主题了。”
诸伏景光额头青筋一跳:“前辈,下次请不要玩这种文字游戏。”
格拉帕这样一打岔,他觉得自己已经从现实的公寓温馨环境中脱离出来、做好情绪大幅变动的准备:“所以消息是什么?”
格拉帕竖起一根手指到嘴边,狡黠地笑:“昨天晚上,公安部抓到了组织派过去的内鬼。”
“代号斯力伏维茨的成员入侵内部数据库、窃取了公安部关于组织的所有已知情报及应对策略。当然,其中也包括——”
“卧底名单。”诸伏景光皱眉补上这句话。他能好好坐在这里,证明斯力伏维茨并没有成功将名单交给组织。
“公安抓住那个内鬼了?”
“没有,但确认了他的身份。那家伙之后也不可能回到警视厅了,”格拉帕摊手,“不要期待我能给你太多信息,那对我没有好处。知道得太详细怎么看都不对劲吧。”
能说出这些话已经不对劲了。公安搜查官头疼地叹了口气。
小前辈舔干净沾在嘴边的牛奶,起身拍拍诸伏景光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