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幸白鹿神天祐我教,教主、使者英明,早商对策,分兵阵、合群力逐击之,八大剑派各自为政,久疏于操演,遂被我教击破。
然季云亭神武过人,一骑当千,教众皆畏其威,不敢进前,我八人不得不亲骑持戟合围,季云亭手持浮生剑,以一人对我八人,其剑如虹动如天龙,其马如风来去纵横,我八人力不能敌也,遂败绩。
此燕尾关一役始末也,八大剑派诸人或死或伤,或被二使擒回,独季云亭一人抢马遁走,此诚乃我八人之罪,万死难辞,今敬诚此函于主上,望教主察查。
七月二十六日夜于三界碑下,漠上八人敬上。”
第218章
冯虚子念完, 又看了看金乌,道:“……情况就是这样。”
“真英雄也!”金乌不禁感叹,“罢了, 这也怪不得他们, 小冯, 你传令下去,漠上八骑、九羿等教众擒拿八大剑派诸君有功,依例抚恤伤亡教众、亲故, 其余人等论功行赏,另选宝马八匹, 赠与八骑首领, 让他们继续缉拿季云亭。”
冯虚子抱拳道:“是!”
金乌又转向雷娇娇,道:“对了, 八骑他们拦不住季云亭, 你的幻术‘镜花水月’对她也没用么?她不是很爱上官飞鸿吗, 就连他的样子在她跟前,她也无动于衷?”
雷娇娇道:“燕尾关后, 季掌门的确入了教主事先命属下设下的镜花水月阵, 她在阵中也的确看见了上官飞鸿的幻影,可是……她没有沉迷于梦中,而是亲手杀了他。”
“什么?!”金乌震惊道,“她杀了上官飞鸿的影子?这怎么可能, 她那么爱他!听说上官庄主死后,她还一直戴着他们的定情信物,而且也一直忘不了他,就连浮生二十七式也仍在怀念他,这, 她怎么忍心呢?”
雷娇娇道:“教主,你这可是以己度人了。也许人家就是狠的下心,要不然怎么坐上八大剑派之首的位子呢?”
金乌哼了一声,道:“我不信,除非她压根不爱上官飞鸿。”
雷娇娇却道:“我看她确实很爱他,但他们之间的爱,我搞不懂。”
金乌奇道:“什么意思?”
雷娇娇道:“季云亭入镜花水月幻境之后,见到了上官飞鸿的样子。上官飞鸿带她去了华山,又去了藏剑山庄,去了河西,他们走过了少年曾经走过的地方,重温了少年时的日子,他们一块比武,一块游侠。只不过,季云亭和上官飞鸿在一起的时候,好像跟大家眼里的季掌门不大一样,她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倒像个孩子,总喜欢跟他耍赖撒娇,甚至有点无理取闹,而上官飞鸿呢,也不像上官庄主的样子,简直是对她好的没脾气,又总是纵着她、宠着她,这样的男人,看的我都羡慕了。我记得只有一回他给她逼得没办法了,才嗔怪她几句,她却笑着趴在他身上,又去哄他、抱他。还有一回,上官飞鸿困了累了,靠在栏杆上睡着了,季云亭瞧见了,悄悄走近他,偷偷摸摸地亲他,他分明知道,却装作不知道……”
“哇哦!”金乌双手托腮,忍不住羡慕死了,“要是我也和季掌门咳咳……”他忽地一顿,正色道,“等等,所以他们那么要好,季云亭是怎么从幻境里苏醒的?”
雷娇娇道:“因为我失败了,我想要上官飞鸿诱导季云亭,想要她的意志改变,要她永远同上官飞鸿的影子陷在温柔乡里,从此乐不思蜀,但她却说‘飞鸿哥哥,你不是这样的’。”
金乌道:“她认出来上官飞鸿是假的了?”
“我想是的,他们毕竟是侠侣,上官飞鸿这样子,也的确不像他,只是要勘破镜花水月,就要摧毁幻影,季云亭一开始并不忍心,还一度困入业障。”
金乌道:“那么后来呢?”
后来,季云亭在幻境里四处寻找上官飞鸿的身影,她双目赤红,眸中满是悲恸之色,又有泪光闪烁。
“阿云。”
季云亭四下奔走寻觅,几乎已精疲力尽,她半跪在地上,忽听得一声极轻极柔的呼唤,她蓦然回首,只见上官飞鸿长身玉立,温柔又哀伤地望着她。
她心中忽的发了狂,不管不顾地扑过去,想要扑到他的怀里:
“飞鸿哥哥!”
但她只扑了一场空。
她就像小时候一样,一次又一次地摔进泥里,摔的尘埃满面,狼狈不堪,浑不似那个被誉为华山百年来第一人的季掌门。
她忽的极悲切又极自嘲地笑了起来,她笑着却似哭着道:“死者长安息,生者常戚戚。”
那一个虚空的声音还在呼唤她,但她身边并没有他。
她又笑了两声,忽顿了顿,不觉掩面而泣,而后竟失声恸哭。她哭的那么厉害,却终于拔剑——她拔剑刺向上官飞鸿的幻影,她刺向他的胸膛。
上官飞鸿却只笑着,她恍惚听见了他的声音,他轻声说:“阿云,动手吧。”
他说:“你就是我,我也就是你。”
于是幻境之中,突地血溅五步!
她的镜花水月,终于已然成空。
但从这一刻起,她也已彻底了悟:上官飞鸿身虽灭,魂却永生。他们拥有一样的灵魂,所以季云亭活着,也就是另一个上官飞鸿在活着。
他没有死,他虽没有活在这世上,却永远活在她心里。
只要有她一日,上官飞鸿也会活下去,他们都会活的很好,会活到白头终老。
“那天她挥剑断情,口中还振振有词,一直在说‘你就是我,我就是你’,真是让人搞不懂她在想什么。”雷娇娇道,“反正我这辈子是没戏了,碰不到上官庄主那么一个男人,不过教主你就不一样了,你兴许会懂得。”
金乌怪道:“我怎么会懂得?”
“难道不是么?教主你不是一直在等你的心上人么?”雷娇娇意味深长地笑了,又看了一眼金乌,悠悠道,“……要不然,你怎么还特地换了一身衣裳?”
贺青冥四人心下奇怪,沈耽更是心中一跳。
奇也怪哉,难道那日金乌在长安所说不是哄骗他们的,也不是什么玩笑,难道他真的有了意中人,而且他今天一直在等那位姑娘来见他?
金乌却似乎已经不大好意思了,他朝她扔了一个枕头,笑骂道:“走走走!快走,不要烦我!”
雷娇娇掩着嘴唇笑了,又笑着把那枕头抱走了。
风云已熄,他们都已走了。
大殿之中,只有金乌还在,还一直在。正如天上的太阳永不熄灭。
金乌忽地叹了口气,他慢慢转过身,又慢慢对着镜子照了照脸,可惜这个角度,贺青冥他们看不清他的脸,他们本想踮起脚,看的再清楚一点,却忽见沈耽似乎很是激动,这铁打一般的汉子,竟蓦地浑身颤动!
可他们什么也看不清,也就不会知道,沈耽在这一刻,到底看见了什么,又为什么忽地凑近,把那扇窗口堵住了。
金乌顿了顿,忽地好像有那么一点生气:“还不出来么?”
贺青冥四人心下一惊,石门突地洞开!
沈耽从密道之中走了出来,他穿过层层帷幔,走到金乌面前,而后站定,一动不动了,他好像变成了一座不会说话,也不会动作的石像。
他的嘴唇却在不住颤抖,目光也已颤动不休。
他的喉头却哽住了,这时在他身后蓦地响起来一声惊叫,却是明黛喊道:“阿芜!”
一室灯火扑朔迷离,好似它们跳着、唱着那些久远的偈颂:“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诸相非相。”
金乌站起身,走了过来,众人终于彻彻底底看清了他的脸,这张脸终于没有任何伪装,也终于没有戴什么面具。当然了,这里是魔教的老巢,金乌再不必戴什么面具。
这张脸竟同阿芜的脸一模一样。只怕天底下就连孪生子也不会像他和阿芜长得那么像。
“你……你是阿芜的妹妹?不对,阿芜是你的哥哥?还是说,还是说……”明黛已语无伦次,她一向能言善辩,这一刻却似乎变成了一个小结巴,她根本不能分辨面前的这个人到底是谁!
金乌却只微微一笑,道:“阿芜就是我,我就是阿芜。”
第219章
贺青冥道:“或者说, 这世上从来没有阿芜,只有金乌?”
金乌忽地看了一眼沈耽,又笑道:“青冥剑主所说, 倒也不错……沈郎, 想不到今日你我重逢, 你身后还带了这么多人。”
沈耽忽道:“那天……到底是谁?”
贺青冥他们一头雾水。
金乌低头一笑,又瞧着他道:“当然是我,我怎么可能把你让给旁人?”
“可……”沈耽颤声道, “我的妻子是个女人。”
金乌顿了顿,道:“你错了, 我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你只是认错了,被我骗了, 因为你从没有过女人, 也从不亲近女人, 你甚至不懂得男人和女人到底有什么区别。”
贺青冥等人登时惊呆了。这是什么?这算什么?不是沈耽和阿芜,而是沈耽和金乌, 他们二人竟做了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