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大哥瞪大了眼,“那他都不管他师姐的祭典吗?”
二哥也道:“是啊,不是都说,他对季掌门一往情深,痴心不改,至今未娶吗?”
三哥道:“那谁知道?男人嘛,比起来权力地位,一个女人算什么?何况那女人还是属了别人的。”
大哥挥挥手,“那可不能这么说,我这辈子没服过谁,季云亭却算得一个,她可是真厉害啊!蝉联了两次论剑不说,还把华山打理得井井有条、蒸蒸日上的,可太牛了!”
“再厉害不也还是个女人?她是有两把刷子,可是那又怎么样?我看呐,不说别人,八大剑派里边,就有不少人不愿意让她继续当这个华山掌门。”
大哥奇道:“怎么说?我看大家都挺拥戴她的啊?”
“那都是做出来给别人看的,她死了,死者为大,八大剑派捧着她,就是捧着自己,可是她活着的时候呢?季云亭代掌门以来,一桩桩一件件,每一步都是举步维艰,为什么?因为八大剑派根本不想改!一百年了,他们本来好不容易爬了上去,在上边活得舒舒服服的,谁要改啊!他们改了,不就是玩自己命吗?他们巴不得江湖永远是这个鬼样子!”
大哥和二哥都听得目瞪口呆,三哥又道:“也得亏她是个女人,又有一个上官飞鸿那样的未婚夫婿,她能干那么多事,不也有上官飞鸿的功劳?只是她死了,死在了掌门的位置上,不然等她嫁到藏剑山庄,上官飞鸿难道还能让自己老婆继续压他一头?”
“说的也是啊……”
“是你个大头鬼!”明黛拍案而起,气得肺都要炸了,喝道,“季掌门生而人杰,就是死了,也当为鬼雄,怎容尔等小人妄论!”
“哪里来的小丫头片子,也敢跟我们哥几个叫板?”
明黛正要反驳,却听一人道:“人生在世,言而无状,行而无端,怎配为一个‘杰’字?”
明黛叉腰道:“贺兄,你怎么抢我词啊?”
贺青冥微微一笑,柳无咎面无表情,道:“你气性太大,伤肝。”
明黛哼道:“柳兄你多情多思,伤心。”
三兄弟看着他们一同入座,顿时面面相觑,又狠狠咽了口唾沫。
这,这竟然是青冥剑主?
那个小丫头片子,竟然和青冥剑主师徒称兄道弟?
古往今来,敢和青冥剑主师徒称兄道弟的小丫头片子,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传说中来自相思门的明黛,传说她年纪不大,武功却已不凡,济海楼一役,足可称得上一等一的高手。
他们竟然叫明黛小丫头片子。
明黛这口气来的快,去得也快,她一向不会在不快乐的事情上花费太多时间,何况坐在她对面的,是她的朋友们,她的时间,自然要好好花在她的朋友身上。
她道:“你们可算来了,我都等了好一会了。”
贺青冥道:“小友久候,贺某自罚一杯。”
明黛挑眉笑道:“柳兄呢?”
贺青冥无奈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罢了,我替他再罚一杯好了。”
柳无咎道:“你别跟她喝多了。”
“几杯酒而已,不妨事,何况咱们明姑娘点的酒叫‘明月桥’,不易醉。”
三人闲聊几句,杨九霞瞧着他们,神色似有动容,“是你?”
贺青冥侧过头,与他瞧了一会,慢慢道:“是我。”
我快认不出你了。”杨九霞举杯道,“恭喜。”
贺青冥并未理会他这一杯酒,只打量着他的脸,“你的胡子呢?”
素面书生笑道:“他跟老狐狸打赌输啦!”
贺青冥点评道:“顺眼多了。”
柳无咎道:“他是……杨九霞?”
“是啊,你小时候见过他的。”
“我不小了。”
贺青冥揶揄他道:“总比你现在小。”
“哼。”
贺青冥低头一笑,又尝了一口素面,“这家厨子手艺不错,倒有几分天香楼的味道,无咎,你也尝尝。”
柳无咎忽而想起来,按温阳所说,他第一次见到贺青冥,就是在天香楼。
他撇了撇嘴,很想说一句“天香楼比我又如何”,却又怕被贺青冥听见,觉得他无理取闹,莫名其妙跟厨子做比,于是只干巴巴道:“我去加点醋。”
贺青冥不解,“你不是不爱吃醋吗?”
柳无咎道:“今时不同往日,我现在改吃醋了。”
贺青冥觉得柳无咎怪怪的,却也没想明白,只好道:“……那你多吃点。”
柳无咎于是狠狠加了三大勺老陈醋!
不少人暗自咋舌,这个青冥剑主怎么和他们想象的不太一样啊?
自打他们进店以来,其他人明里暗里都在关注他们的一举一动,毕竟这可是青冥剑主在侧!而且他们还齐聚一堂吃素面!
杨九霞没了胡子,原本耷拉着脸,却看见贺青冥和柳无咎这一番互动,竟哈哈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哈哈哈,贺青冥啊贺青冥,你也有今天!”
贺青冥看他一眼,好像是在说“笑什么?难道你没有一个爱吃醋的徒弟?”
杨九霞不管不顾,却笑得更厉害了,而且浑身都已笑得颤抖起来。
明黛不由奇道:“他笑什么?”
素面书生道:“你知不知道他和老狐狸打了什么赌?”
“什么赌?”
“他赌青冥剑主已不是从前的青冥剑主。”素面书生道,“看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若是他和老狐狸这些年能早些出来走一走,他的胡子就可以保住了。”
明黛心下诧异。
杨九霞并不认同贺青冥的行事风格,但他却赌贺青冥会变化。
或许只是因为,他虽不认同世上很多人,却并不希望他们总是生活在仇恨与痛苦之中。
第124章
暮色昏昏沉沉, 引来老天一道淤积已久的沉闷的咳嗽,转瞬间便下起来一阵无声的小雨。暮雨斜斜飞过门外,飞过远方忽明忽暗的暮灯, 又飞过近来仓促、匆忙的脚步声声。
明黛双手托腮, 听着门外脚步, 忽而眼神一亮,“贺兄、柳兄,不若我们来玩行酒令吧?就这么干坐着也太无聊啦!”
贺青冥道:“无咎不会喝酒。”
“以茶代酒也成啊!”明黛笑道, “我都想好了,听声辨人, 四方来人的时候, 轮流猜一猜他们的门派来历,猜错的人要自罚一杯, 如何?”
柳无咎道:“那你岂非对也是赢, 错也是赢?”
明黛讪讪一笑, 又一本正经、义正言辞道:“柳兄,这你就有所不知了, 人生在世, 但求莫负今朝,哪管那多对错输赢?”
“你这个法子,倒有几分意趣。”贺青冥道,“无咎, 左右无事,玩一玩也无妨。”
“爽快!”明黛道,“那我先来!嗯……”她侧耳倾听,脸上慢慢浮现一抹成竹在胸的笑容,“我知道了。此人步履稳健, 几无声息,必是一位一流高手,然而头重脚轻,如负泰山,应为扛着兵器之故,江湖上善使重兵器的高手不多,能将一把二三百斤重的大刀运用自如的,便只有一个——‘龙首刀’玉如龙。”
话音刚落,只见门口迎来一个身姿颀长、形容健美的青年男子,他一身劲装,肩上扛着一把沉重而锋利的青刃大刀,刀面斑驳,昭示着一场场久历江湖的胜迹,由刀柄而至刀背,雕着一条形状威武、张牙舞爪的蛟龙。
人如玉,刀如龙,不是玉如龙又是谁?
“怎么样,没错吧?”明黛一仰头,颇为自得,又囫囵吞了一碗酒。
贺青冥与柳无咎对视一眼,默默无言:果然,她猜对了也要喝酒。
不一会,远处又一人走来,这一人步法却颇为奇特、灵巧,寻常人都是脚掌行走,脚尖、脚跟一齐落地,他却似潜夜游狐一般,只留脚尖于地面轻轻一点。
柳无咎道:“此人是‘九江灵狐’萧关。”
“……柳兄,你这谜底揭露得毫无悬念啊。”明黛看着萧关入内,又看着他落座,不由扶额叹气。
柳无咎却道:“绕那么一大圈子,不还是要说答案么?”
明黛“哼”了一声,道:“贺兄,你来!”
这一次,三人却隔了好一会,才捕捉到一丁点声息,贺青冥道:“是崆峒派的人。”
明黛奇道:“是谁啊?我怎么听不出来?”
“因为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你们听。”
气息愈来愈近,却一会轻,又一会重,叫人难辨方位。
贺青冥道:“轻慢九、闪动一,所以其疾霞飞,其巧影动,万霞齐飞,浮光掠影,这是崆峒派独有的轻功步法‘浮光掠影步’,与其‘不变则已,一动天惊’的剑法路数一脉相承。”
说时迟,那时快,明黛抬头一瞧,只见数位崆峒弟子于雨中踱步而来,恍惚崆峒山间流云万千,撷来夕阳身畔半湖霞光。
贺青冥又道:“昔年崆峒派第四任掌门游历四方,听禅问道,自号静成子,静成子有一佛门好友,号曰和光,一生传播佛法、救济众生,乃是一代高僧。一日,静成子邀他前往崆峒做客讲经论道,二人于山上漫步观霞,和光一语,静成子心念一动,遂悟出这浮光掠影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