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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周负见状,也赶紧顺了顺自己的袖口和袍角,眼睛却还不断往秦琢身上瞟。
  “周负,下次……”
  秦琢沉闷的嗓音忽然响起,周负连忙抬头,作出一副专心聆听的姿态。
  秦琢被他的反应逗笑了,勾了勾唇角才继续说道。
  “下次亲我的时候,要记得闭眼。”
  “哦……”周负的声音低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他委屈地嘟囔道,“可是我就想看着阿琢啊。”
  秦琢故意装作没听清的样子:“什么?”
  周负连忙摇头:“没什么!”
  又耳鬓厮磨了片刻,两人才慢悠悠地往青丘的庄子里走。
  他们的步子很慢,似乎这样就可以这样一直走下去。
  石板路上,岁月的风霜早已磨砺出深深的痕迹,那些坎坷见证了无数过往的沧桑与变迁。
  而树影婆娑,带着朦胧不清的暧昧。
  可惜这温存只持续到两人回到宾客落脚处,一见羲和焦急地等在大门口,秦琢就知大事不妙。
  “发生什么事了?”秦琢松开周负的手,三步并作两步上前。
  周负紧随其后,也隐隐预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羲和双眉紧紧地锁着,一开口却只有沉重的叹息:“哎……那个被岁月之力所伤的姑娘醒了,但……我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让她自己跟你们说吧。”
  然后她还认真地看了秦琢片刻,字斟句酌地对他说:“昆玉,你做好心理准备,待会儿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要保持冷静,明白吗?”
  闻言,秦琢的心头便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用指甲掐了掐手心,面色镇定。
  “我明白的,羲和大神、周负,我们先进去看看她吧。”
  周负担忧地看着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他那不甚灵光的脑子日渐活络了起来,明白在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前,自己最好不要贸然开口安慰秦琢。
  走进房间,见那姑娘已经坐起了身,放在被褥上的双手正在控制不住地颤抖,仿佛目睹过极为可怖的场景,还没从恐惧中回过神来。
  她的眼神中仍然残留着几分慌乱和茫然,听到房门被推开轻微的响动,她瘦弱的脊背先是狠狠抖了一下,才缓缓地扭头,眼珠向门口转去。
  女孩的目光首先落在了秦琢身上,眼中的迷茫立即被惊讶取代。
  “是你!”她冲口而出,用的是西疆方言。
  听到这话,秦琢脚步一顿,偏头看向羲和,羲和立即向秦琢翻译了这句下意识的惊呼。
  秦琢并不惊讶此人认识自己,毕竟这姑娘在噩梦中还不断呼唤他的名字呢。
  他上前两步,在床边站定,眯着眼隐晦地打量了一阵,才淡淡开口。
  “听说,你在找我?”
  说的是中原官话,他不懂西疆语,但他知道这个怪人一定是会说官话的。
  女孩显然有一瞬的怔愣:“你……原来你就是秦琢?”
  秦琢挑眉道:“你一直在喊着我的名字,却不知道我是谁?嗯……不对,从方才的表现来看,你见过我这副面孔,所以,其实你并不知道这张脸的主人名叫秦琢?”
  女孩点头,低声说:“我叫格翁里,移天君让我来找你。”
  “师尊?”听到师尊的名号,秦琢面上一喜,对女孩的语气软和下来,“我与师尊多年未见,不知他老人家可还安好?”
  格翁里咬住嘴唇,深深地低下头,将脸庞藏进阴影里。
  秦琢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格翁里?我师尊,他……”
  “移天君,他托我把一件东西转交给他最小的弟子。”格翁里的脑海里浮现出了那位老者的身影,想起老人消散前那温暖的微笑,眼里又闪起了盈盈泪光。
  秦琢强压下了心底的不安,温声问她:“我就是,秦家众人皆可为我作证,不知师尊拜托你给我送什么东西?”
  格翁里的面色愈发苍白,她按了按腹部道:“暂时还不能给秦公子,请公子先听我讲。”
  随后,她就将她亲眼看到的末日之景描述给他们听。
  混乱的天地,毁灭的山海界,星辰逐一黯淡,直至消逝无踪,一大一小两轮太阳,光芒交错,却只映照出一片荒凉,还有那遮天蔽日的应龙尸身,怒视苍天的青面猿猴……
  整个世界仿佛已被尸山血海所淹没,每一寸土地都浸透了死亡的气息,每一滴血液都染上了绝望的色彩。
  如果一切顺应原本的轨迹发展,这就是他们将要面对的未来。
  “这是真的。”面对几人各异的神情,格翁里紧握着拳头,眼神坚定,“我亲眼所见,那末日之景比任何传说都要恐怖。”
  秦琢努力消化着这些情报,用手指揉了揉额角:“你接着说。”
  格翁里点点头,继续往下讲。
  讲她如何看到秦琢手持断剑直冲云霄,如何在濒临溃散的噎鸣河上见到秦移,以及秦移最后做出的选择。
  格翁里说到秦移以己身铸剑时,秦琢的大脑仿佛被轰鸣的惊雷所震,嗡嗡直响。
  “什么叫作……原料是他的【存在】?”
  秦琢莫名打了个寒噤,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语气却依旧平淡。
  羲和眸色暗沉:“人族若出现这等强者,我不可能毫无察觉。但是……”她担忧地瞥了一眼秦琢,“我对这位移天君,实在没有半点印象。”
  秦琢微微张开嘴,呆愣半晌,然后他豁然起身,化作一道残影冲出了房门。
  第165章
  “阿琢!”
  秦琢的身影顷刻消失在昏黄的暮色中,连周负都没能叫住他。
  周负正要去追,羲和却拦住了他。
  “随他去吧,让他一个人静一静。”
  周负迷茫地望着祂,眼中满是困惑:“可是……”
  羲和向来慈祥的面容流露出几分冷硬:“作为承寰使,他必须习惯生离死别,那位移天君付出了那么多,不是让他把时间浪费在自责和软弱上的!”
  周负忍不住大声反驳道:“阿琢才不是软弱的人!他只是需要平复一下情绪!”
  格翁里的脸上也满是惊慌失措,她不安地揪住了身上的被褥,眼中再次闪烁起惶恐之色。
  “秦公子他怎么了?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吗?”格翁里求助般望向周负,怯生生地开口。
  羲和的眸光如同被乌云笼罩的夜空,深邃而沉寂,祂问:“你知道移天君此举意味着什么吗?”
  “什、什么……”
  羲和屈指抵住了下巴,一边理解着移天君惊世骇俗的破局之法,一边向格翁里和周负解释道。
  “移天君所铸的那把可以杀死无限主神的剑,本不该存在,或者说本来不可能存在,但是移天君用他自己的【存在】,去换取了那件兵器的【存在】。”
  “按照移天君的说法,原料是万界永在的山海玉书,无限主神死亡的【事实】,山海界毁灭的【未来】,以及他的【存在】。”
  “山海玉书是最好理解的,承载寰宇、稳定自我、化身万千是其具有的三个最主要的权能,也是构成兵器的基底。”
  “因其承载寰宇,所以也能承载其近乎只是个概念的力量;因其化身万千、稳定自我,所以能够呈现出长剑的外形,而不会轻易崩塌溃散。”
  “无限主神死亡的【事实】与山海界毁灭的【未来】……我想这两者应该是协同生效的。”
  “移天君在铸剑过程中也借用了噎鸣河的能力,我推测,在兵器刺中无限主神之时,无限主神会瞬间被拉入那个已经被扼杀的【未来】。”
  “而在那个【未来】中,无限主神的死亡已成为既定【事实】,那么祂自然无法存活于世了!”
  羲和热烈的话语如同激流般涌出,声音中充满了对秦移赞叹与钦佩。
  纵使以大荒主母的雍容气质,祂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开始在屋内一圈又一圈地踱起步子来。
  “奇迹,这才称得上真正的奇迹!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羲和的嗓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颤动,眼中闪烁着激动的泪光,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移天君,秦移……当真无愧‘移天’之名!”
  “一万多年了,一万多年了啊!我们终于看到了杀死无限主神的希望!”
  “移天君颠覆了整个战局!两界的命运都将因他而改变!”
  格翁里有点难过,哽咽道:“可是移天君已经……”
  羲和停下脚步,沉默片刻后,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移天君用自己的存在,作为铸剑的原料,这是何等的勇气与牺牲,可惜,对于山海界而言,移天君秦移从未‘存在’过。”
  祂将手放在格翁里的肩头,语气万分沉重。
  格翁里的睫毛在剧烈颤抖着,宛如风雨中凋零的花瓣,显得沉重而脆弱。
  她只是个修为低微的普通女孩,不能完全理解羲和大神的意思,但能隐隐约约地意识到,移天君牺牲的不仅仅是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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