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孟休顾不上手痛了,再次拍了拍周负的肩膀,表情沉重:“周公子你完了,你这辈子都算是被秦世叔给拿下了,你超爱!”
周负想了想,回应道:“孟少庄主也是……也是求贤若渴,很有当家人的风范了。”
“唉?真的吗?”孟休闻言不禁摸了摸后脑勺,爽朗地嘿嘿傻笑了两声。
“周负,你想好要写些什么了吗?”
打蛇随棍上,孟休悄无声息地换了一个更亲切的称呼,不经意间进一步拉近了与周负之间的距离。
周负默默点头,掌心稳如磐石,轻柔地托着那抹鲜艳的红绸,动作虽略显生涩,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
孟休也收起了那副傻兮兮的神情,悄悄端详着他,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细致地观察着周负写字的每一个细节。
他注意到周负的手腕沉稳有力,书写时笔力十足,然而,令人不解的是,那些字迹却如同启蒙不久的孩童所写,稚嫩得甚至不及自己家中年仅六七岁的幼弟。
随着周负缓缓落笔,浓稠的墨迹渐渐勾勒出了字迹的轮廓。
他先写一个,孟休念一个。
“愿、两、界、兵、销、革、偃……周负,这两界指的都是什么呀?还有还有,现在也是太平光景,并没有在打仗啊?”
周负没有回答他,而是羞赧地问道:“我可以再写一个愿望吗?这样……这样会不会显得太贪心了?”
孟休道:“写呗,随便写,只要你写的下!”
得到了首肯,周负青涩地笑起来,脸上又浮现出两朵红晕,随后垂下头去,拿笔的那只手竟在微微颤抖。
孟休愈发觉得稀奇,周负这是在紧张?他在紧张些什么?
周负凝神静气,开始认真地书写到。
“——愿阿琢岁岁平安。”
没等孟休对这个愿望指指点点,周负便一伸手,就近捞来一根树枝,将红绸子往上面系。
怀着一点隐秘的、想让大家都能看见的心思,这条红绸子被系得很低,哪怕是身量不高的小孩子,抬头望去,亦能一目了然。
祝两界兵销革偃。
愿阿琢岁岁平安。
五行八作,三教九流,陋室寒巷,金殿琼楼。壮志凌云者逐名趋势,随遇而安者南田北渔,色声香味触法,织就了红尘中人各自的妄念和因缘。
而在这纷扰的尘世中,周负心中所念,唯此二事而已。
他摸了摸亲手挂上古树的红绸,慢慢露出了一个微不可查的浅笑,那笑容中带着一丝释然与满足,他的瞳孔好似逐渐融化了,眼神变得异常的温暖而宁静。
孟休望着他,恍然觉得他似乎在一瞬之间脱胎换骨,整个人不再像是无心的泥胎木塑,顿时鲜活而生动起来了。
此时此刻,他突然觉得自己读懂了周负对秦琢的感情。
于是他忍不住用舌尖顶了顶牙齿,叹气似的长长地“噫”了一声。
听到声音,周负立刻扭头看向孟休,见他一只手紧紧地捂住了腮帮子,脸上挂着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
周负关切道:“你牙疼吗?”
孟休面无表情:“被你酸到了。”
周负露出惊讶之色,抖了抖袖袍,义正辞严地辩解道:“可我不是酸的。”
孟休不记得今天自己是第几次对这家伙哑口无言:“……罢了。”
总归一物降一物,还是让秦世叔来治治这个周负吧。
这么想着,孟休的心情就好了许多。
第163章
从集市的一头逛到另一头,孟休意犹未尽,兴致勃勃地拉着周负,想要继续徜徉其中。
都怪周负的脸实在太好用了,他往那儿一站,就足以让喜爱美人的青丘狐狸争先恐后地往他手里送各种珍奇之物。
那架势,比起当年风流倜傥的怒涛先生有过之而无不及。
周负却突然停住不动了,抬头看了看天,随后便轻声对孟休说。
“阿琢过来了。”
话音刚落,孟休就见一片不知哪儿来的红叶,晃晃悠悠却不失轻盈地从他们头顶上落下。
但这片红叶未免太小了,小得不像是自然生长的树叶。
在周负伸手去捏时,还调皮地打了个转儿,避过他的手指,最后又轻柔地覆盖在了他的眉心处,乍一看,仿佛是一道瑰丽的火焰纹样。
周负用指尖去摸,红叶仿佛融入了他的皮肤一般,怎么也摘不下来。
艳丽的红色削弱了周负眉宇间的神性,平添了几分妖气,连他与生俱来的非人感也显得不那么突兀了。
“怎么回事?嚯,还挺好看!这叶子也太懂了!”孟休拍着巴掌,乐呵起来。
周负的面色顿时显露出了几分委屈和无奈,一下子打破了红叶为他营造出的神秘气质。
“阿琢……”他可怜巴巴地唤道。
随着他的呼唤,红叶抖了抖,仿佛有灵性一般立刻自行脱落,跌入了周负的掌心,然后化为一团纯净的灵力。
周负将五指收拢,将那团灵力纳入体内,立即读取了灵力中的一道讯息。
“阿琢已经到了,他说自己不便现身,让我们换一个人少的地方。”
孟休意识到这片红叶是秦琢的法术,连连点头道:“我懂,我都懂,青丘集市上的狐狸精实在是太多了,连我这样不给打折的,都免不了遭一番评头论足,要是秦世叔现身集市……那还得了!”
若非周负举手投足间都刻意散发出了一股强者的气势,恐怕他的周围早已被青丘的狐狸们围得水泄不通,寸步难行了。
如果再加一个秦琢……
孟休歪着脑袋,稍微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不由打了个寒噤。
他们不顾狐狸们的唉声叹气,快步离开了集市,沿着僻静的小路往回走。
人群的喧嚣声远去,秦琢的身影才浮现在两人眼前。
周负眉开眼笑:“阿琢!”
秦琢迎上前,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确定自家不周君完好无损后,才含笑问道:“怎么样,玩得开心吗?”
“嗯!”周负高兴地点点头,“如果阿琢能和我一起去就更好了!”
秦琢道:“青丘的不行,但我们以后可以去别处的集市,还有更多有趣的、好看的呢!”
几句话的功夫,周负已经贴到了秦琢身侧,一双眼珠像是黏在了他身上似的,撕都撕不下来。
以前的不周君只要看着秦琢,就感觉心满意足了,但秦琢的一言一行无不暗示着,自己可以向他索求更多。
于是周负垂下眸子,耳朵红得宛如滴血的石榴,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去捉秦琢的手腕,那份温柔与谨慎,仿佛生怕惊扰了这份难得的温存。
就在他的指尖刚刚传来温软细腻的触感时,身后忽然响起了重重的干咳声,打破了周围的宁静,也打断了周负的动作。
周负:“……”
糟糕,把孟休忘了。
他连忙抽手,却被秦琢坚定地一把抓住。
周负的大脑一片空白,心跳如鼓点般急促,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胸腔里敲响了一记重锤,那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几乎让他忘记了呼吸。
秦琢带着无可挑剔的微笑向孟休颔首:“见过孟少庄主。”
他的姿态而平静从容到了极点,仿佛牵住周负的手只是最自然不过的动作。
孟休将虚握的拳头在唇边放了半晌,方才犹豫地指了指周负:“秦世叔,周公子好像要着了……”
秦琢一扭头,就对上了周负涨得通红的脸。
秦琢:“……”
他的眼中先是闪过了一丝惊讶,随即又变成了无奈与戏谑。
他好气又好笑地点了点周负的额头,不轻不重地责备道:“没出息。”
周负的脸更加红了,胸腔中的震颤越来越快,脸颊烫得几乎要燃烧起来,等秦琢真的放开他的手,心里却涌上了一股失望。
“你们感情真好,哈哈哈……”孟休干巴巴地强笑两声,他发现自己才是在场的三人中最尴尬的那个。
秦琢从来没有想过要隐瞒他与周负的关系,被孟休察觉了端倪,便大大方方地认了下来。
“我与周负心意相通,感情自然是好的。”
孟休当即闭嘴了。
周负脸皮薄,时常会不好意思,但身上那种得到挚爱的光芒已经闪到孟休好几次了。
至于秦琢的心思就更是简单直接了,他决心要给予周负十足的安全感,因此秦琢虽然没有刻意宣扬,但无论谁问起,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孟休虽然很想知道秦琢和秦宏声谈了些什么,但那毕竟是秦家的私事,他没有资格过问,又担心父亲因找不到他而着急,便与两人告辞离去了。
秦琢和周负并肩往回走,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投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周负在严肃地进行了一场激烈的思想斗争后,终于试探着用手背碰了碰秦琢,然后一点一点摸索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