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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秦琢避重就轻:“那你可要做好等上很久很久的准备呀。”
  因爱而生忧,因爱而生怖。
  正如未来的周负不敢将他的爱意宣之于口,此刻的秦琢也不敢给出任何承诺。
  “我会等你,等不到就一直等。”这个周负莽撞冒失,一举一动都只随自己的心意。
  秦琢放软了声音:“可是,我下一次见你的时候,可能已经把你给忘记了,甚至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
  “怎么会这样?那、那怎么办呢……”周负肉眼可见地慌了。
  “没事,我教你,你听好了。”秦琢握住他放在膝上的手,用自己的体温将其捂热。
  周负一紧张就冰冷的皮肤,不如真人鲜活的五官,还有那硬邦邦的发丝,都是岩石化身的特征,不过他一直在有意无意地调整,让自己更像一个活人。
  “如果我当真不再记得你,你也不要着急,我喜欢干净真诚的人,而你就是这样的人,我断不会厌恶你。”
  “失忆的我没什么志气与抱负,你可千万别将我的身份告知我,反正我迟早会知道,你若提前揭露,我就没心思去想那些连枝共冢之事了。”
  “还有,我喜欢日落,喜欢小动物,最喜欢的食物是相思糕。”
  “我说的这些,你记不住也没关系,只需记得一句就好。”
  “——你若以真心待我,我必报之以真心。”
  第145章
  秦琢说了很多,也不知周负听懂了多少,又记住了多少。
  他问过周负,如今禹王还在世,周负化形至今尚不满二十年,从人族的生命尺度来衡量,都还是一个少年。
  秦琢知道自己不能留很久,不然这个时代的昆玉就会出事,这次是被懵懵懂懂的周负不小心拉过来的,那自己最开始跌入噎鸣河,是否也是被什么人推下去的呢?
  他想起了那股作用在小腿上的拉扯感,似乎是有人从噎鸣河底拉了他一把。
  会是谁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再好奇也得回去了再做打算,秦琢轻轻地握住周负的手,留给他们的时间还是太短了。
  迎着周负纯净的目光,他觉得几乎要溺毙在里面,这种感觉就像是没有去心的莲子,刚咬下时满口清香,等到回味又会漫上来一股恼人的苦涩。
  匆匆一面,又将分别。
  他们的相聚似乎总是短暂的,仿佛命运的故意捉弄,让他们在时间长河中只能抓住那一瞬的温暖。
  “你要走了吗?”周负冷不丁地发问道。
  秦琢沉默片刻,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嗯。”
  “那你去吧。”周负努力展现着自己的大度,试图让秦琢放心,“我等你回来。”
  秦琢松开了他的手,转而摸了摸他的脸,将这一刻的记忆深深刻入心底:“如果我一直没有回来,你要来找我。”
  “那我们说好了。”周负用力点头。
  众帝之台上,时间似乎失去了意义,辨不清白天黑夜。秦琢站在高台边缘,回头看了一眼周负,眼中有不舍,但更多的是决心。
  他不会为任何人停留,即使那人是周负。
  秦琢回过头,走入了漫天风雪。
  周负安静地目送秦琢远去,看着他的背影融化了在一片白茫茫之中,随后茫然地轻抚自己心口的位置。
  他感觉那块地方如同被冰雪覆盖,充斥着刺骨的寒冷。
  此时的周负还不知道,他要面对的,是一段多么多么漫长的岁月。
  不过,正如他所说过的,身为灵石化身,他能活很久。
  他可以等。
  “就这么让他走了?”一个声音在周负身侧响起。
  周负眨了眨眼,道:“西王母。”
  西王母踏着白雪而来,又换了一副平凡面貌,但气质高华,令旁人根本注意不到平平无奇的五官。
  她凝望着秦琢远去的方向,口中轻声说道:“……是琢啊。”
  “是昆玉。”周负纠正道,声音低沉,充满了坚定,“那是昆玉。”
  西王母沉吟了一会儿:“他都跟你说了?”
  “嗯。”
  “这小家伙。”西王母无奈地笑了起来,“当初拼命瞒着我们,现在倒好,直接就告诉你了。”
  西王母拍了拍周负的脑袋:“当初,就是他把你从不周负子山下带出来的,还细心看顾了很久,若不是镇压相柳氏以及监察世界屏障,昆玉根本不会愿意将你交出来。”
  “我喜欢他。”周负在西王母的掌心下小动物般拱了拱,声音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我要和他结婚。”
  到底是顽石脑袋,又久居帝台、远离尘世,不懂什么伦理纲常,也不觉得自己的话有多么惊世骇俗。
  “不周君!”
  西王母的面色瞬间难看得不行,眼中闪烁着震惊和愤怒,仿佛听到了什么无法接受的事情。
  “你在胡说些什么!你是不周山灵石化形,你的诞生是补全不周山的契机,你居然……居然敢!”
  “荒唐,太荒唐了!”
  愤怒难以遏制地从心底涌出,西王母一把抽回手,后退几步,不可思议地看着周负。
  其他人也就罢了,就算哪天大禹跟她说他不喜欢涂山女娇了想离婚,西王母也能保持冷静,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唯独是不周君,又偏偏喜欢上了执掌山海玉书的承寰使昆玉。
  “我清楚自己的职责。”周负梗着脖子执拗道,他不在乎西王母的愤怒和震惊,甚至不理解她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但我真心喜欢他,我想要和阿琢在一起。”
  “你……你这是胡闹!”西王母气得浑身发抖,她无法理解周负的决定,也无法接受他的选择。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是山海界无数生灵安危所系,而昆玉更是诸天万方最后的希望所依!你们怎么能为了一己私情,便将天下苍生置于不顾!”
  “我没有胡闹。”周负不会因为西王母的反对而动摇,面对昆仑之主的怒火,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我只是想和阿琢成婚而已,又不影响我镇守众帝之台。”
  西王母看着周负固执的眼神,心情复杂无比。
  她衷心希望昆玉和不周君能够拥有属于他们的圆满,但西王母同时也清楚地意识到,他们的身份注定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将不可避免地面临众多考验和磨难。
  爱情应该带来幸福,而不是痛苦。因此,西王母宁愿趁着不周君陷得还没那么深时,做那个破坏姻缘的恶人,也好过来日两相折磨。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不周君,我问你,你喜欢的人到底是昆玉,还是阿琢?”西王母恢复了从容镇定,直视着周负的双眼,缓缓出声道。
  她的声音不大,语气也算不上严厉,蕴含的气势却很沉重,仿佛在质问周负的真心。
  周负歪了歪头,有些不解:“阿琢就是昆玉,昆玉就是阿琢。”
  “不,不一样的。”西王母很快回应。
  她迎着周负迷惑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把你从不周负子山下带出的人是阿琢而不是昆玉,在你毫无生机时,坚信你能生出灵智的也是阿琢……经历的事情塑造了人,现在的昆玉,根本就不是你喜欢的人。”
  “你喜欢的人是阿琢,只能是阿琢,差一丝一毫都不是他,但他不在这里,他已经去往了未来……”
  西王母是想将昆玉和秦琢分割开来,好断了周负对昆玉的念头,再以一眼看不到尽头的等待让他知难而退。
  周负却反问道:“那昆玉贴身看护我三百年,又算什么呢?”
  他望向中原的方向,幽幽开口。
  “虽有细微的不同,但魂魄的底色却是一模一样的。”
  “我唤他阿琢,是因为他喜欢让我这么喊,若他哪天想让我唤他昆玉,我也会立即改口。”
  “他明明就在这里啊,只是不能来见我罢了。”
  西王母劝阻的话全部卡在了嗓子里,沉默半晌,她才道:“你也知道昆玉不能来见你啊……你现在不想和他结婚了?”
  “我想啊。”周负道,“但是,阿琢已经说过啦,要等很久的嘛。”
  西王母张了张口:“那可太久了……”
  “对呀,但是我等得起。”
  “阿琢说了,这一切已是命定于此,我自当安心等待,无需着急。”
  不周君笑得天真烂漫,让西王母都微微失神。
  “……”
  西王母重新将手搭在了周负的头顶,满目悲凉心酸。
  活得久了,见得多了,但在面对这样纯粹的感情时依旧忍不住为之动容。
  “我可能……再过段时日,就要沉睡了。”西王母说,“那个新生的穹阙虽被控制住了,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一旦它重新开始扩张,那整个昆仑地界都会陷入危机。”
  “我都安排好了,会将那个新生的穹阙拖到天门后,让开明兽替我守门,让大鵹为我护法,让青鸟代我行走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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