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秦瑞抹了一把冷汗,回想起师弟镇定自若的模样,不禁赞同地点点头。
这话被路过的人听去了,一时间,人人都赞秦家玄鸟阁主坚韧刚勇、心怀大义。
“以前只知秦昆玉长得不错,窃以为他灵力薄弱、守柔不争,因此难担大任,没想到也是个外柔内刚的。”
上方山掌教王黍对几个亲传弟子如此慨叹。
来检查阵法的叶司满脸敬佩,带着一些安慰的性质,以及与秦琢交好的私心,把这件事讲给他听。
真的一点压力都感觉不到的秦琢:“……我很好,完全不辛苦。”
叶司递给他一个“不用强撑,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们担心”的眼神,便转身出了阵。
秦琢百口莫辩,可是的确没想好要怎么解释,只能由他去了。
守阵也不是干坐着就好,叶司教过他怎么判断气运和应龙佩的状态。
但秦琢对于气运的亲近似乎是天生的,仿佛被激发了某种本能,气运的凝聚出现停顿或者紊乱时,他总能第一时间察觉。
甚至不用操纵阵法,他抬抬手就能把气运梗阻之处理顺,然后一丝一缕地注入应龙佩中。
偶尔,他会觉得自己像是在拆线头,然后把这些乱糟糟的丝线整齐地收好。
这个念头让秦琢忍不住在空旷无人的阵中笑出声来。
压阵的时光并不无聊,一来是人道玄阵想法很好,但手段还称不上高明,秦琢必须全神贯注地梳理气运,才能让气运免于阻塞,导致应龙佩被撑爆。
二来,就是因为有周负的陪伴。
判断出气运暂时不需梳理时,他会短暂地入梦,去找周负说说话。
周负对于刑天头颅被夺一事非常震惊,他当时的表情,看起来像是想立刻去找梼杌干上一架。
他得知秦琢身边近期发生的事后,皱眉苦思了半晌,最终什么都没说。
不在梦中时,秦琢感到无聊了,也会摸摸手腕上的不周山图腾。
这时,原本那块冰凉的皮肤便会瞬间温热起来。
这是周负对他的回应,是在告诉秦琢:我在,我一直都在。
想到刑天,想到怒涛先生,秦琢便会摸一摸图腾,这能让他安心许多。
叶司又来找秦琢了,这次带来的是一个好消息。
明寓回来了,还带回了刑天的头颅。
第61章
“明寓道长还好吗?”秦琢担忧地问。
叶司颔首道:“他伤得不重,还打听过你的情况呢。我也跟他说你一切都好,他带回的刑天头颅放在了万象洞掌门那里,几位掌教正在尝试以此唤醒刑天的神志。”
他一边说,一边很顺手地从阵中牵扯下了一缕极其微薄的气运,动作流畅自然,毫不引人注意。
秦琢眼睁睁地看着他将那缕人族气运团吧团吧塞进怀里,欲言又止。
叶司的样子太坦然了,让秦琢觉得这个举动是正常的。
“还有,上头来人了。”他又小声告诉秦琢。
“……上头?”秦琢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叶司说的上头是指朝廷。
叶司是七杀军的嫡系,亦是长定公主的门生,怎会和那些江湖匪徒似的,称朝廷为上头呢?
“谁来了?”
叶司回答道:“辅国大将军薛篱来了,不过没有大张旗鼓,悄悄地走小路上山的。”
秦琢刚想问他,既然薛篱将军不愿在人前露面,那你特意来告诉我干什么?
话到嘴边方才想起,在叶司眼里,自己也属于长定公主东方介的势力,那么这位辅国大将军,想来也是东方介的支持者之一了。
叶司没敢靠得离阵眼太近,站在人道玄阵的边缘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他瞧了瞧秦琢的神色,诧异道:“你怎么没反应啊?”
秦琢茫然,问他:“叶校尉想让我有什么反应?”
“呃,昆玉啊,你知道辅国大将军是公主殿下什么人吗?”叶司跟他比比划划,又偷摸着顺手薅了点气运走。
秦琢并不关心天家之事,对辅国大将军的了解也就仅限于此人名叫薛篱,但经过叶司的提点,他瞬间就把薛篱和东方介身边的薛医师联系到了一起。
“我记得那位薛医师是公主殿下的乳母来着……”秦琢若有所思地回答。
“是啊,辅国大将军就是薛医师的长兄,他们两位出身贫贱,肯定都是效力于公主殿下的。”叶司解释说。
秦琢顿时警觉起来:“是薛将军自请来的,还是陛下派他过来的。”
“是陛下。”叶司如是说道。
秦琢“啊”了一声,叶司趁机又扯下了一缕人族气运。
秦琢见状终于忍不住了:“你要拿气运就快点,像你这样扯,什么时候能扯完啊?”
叶司这么胡乱一扯,好不容易梳理顺滑的气运就打结了!让他直接白干!
一两次就算了,可是叶司整整薅了三把啊!
“我我我我没有啊——”叶司被吓得原地蹦了起来,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狸猫,色厉内荏,“你你你,你血口喷人!”
秦琢指了指他紧钻的拳头:“我不瞎。”
叶司长大嘴巴,呆呆地看着他:“……你看得见?”
秦琢强调道:“我的眼睛挺好使的。”
叶司呆在了原地,一动不动,直愣愣地盯着他,那种眼神,不好说,像是看见神仙下凡了。
“你能看见?”叶司的音调拔高,顿时刺耳了许多,“你怎么能看得见气运的!”
他用一根食指指着秦琢,全身都在颤抖,不知是惊是怕。
“你,你想掉脑袋吗!”
据说大乾王朝的高祖皇帝天生异人,能看见天之五气,简而言之就是能看到气运的流动和变化。
用谭奇家乡的话来说,秦琢这些话就是在“碰瓷”大乾的高祖皇帝。
但是秦琢却淡定地开口道:“这是叶校尉布置的阵法,叶校尉自己不知道吗?”
叶司嘎的一声愣住,随后猛地一拍脑袋:“对哦!”
他又没在阵中,他怎么知道阵中的秦琢能看到什么东西啊。
秦琢说是,那就一定是的吧。
成功吓到了叶司,看着他仓皇逃离的背影,秦琢隐秘地微微一笑。
不过陛下派辅国大将军督战还是值得深思的,薛篱天然是东方介的同党,陛下还为虎添翼,或许他心里也属意长定公主呢?
再晚些时候,来的是满脸愁容的东方介。
“昆玉,我们失败了一半。”她将双手负在身后,目光苍茫悠远,落在未知的前路。
秦琢悚然一惊:“殿下这是何意?莫非邵唐道长她……”
东方介挥手打断了他急促的话:“邵唐无事,是刑天。”
她看着秦琢,慢慢道来:“时间太过紧迫,我们没能唤醒刑天的意识,刑天的头颅也未能苏醒,八个时辰后,孤就会下令让邵唐停止施法,放开对刑天的压制。”
秦琢下意识问道:“刑天的脑袋放不回去吗?”
东方介轻笑道:“黄帝斩下的头颅,哪能这么容易就安回去。”
秦琢了然地点点头:“我明白了,届时我会全力调用人族气运,镇压刑天。”
“不,不用麻烦你。”东方介微微摇了摇头,“将士们会将刑天引至阵中,有诸多高人牵制,绝对不会让刑天闯至人道玄阵之前,不过昆玉还是要小心为上。”
秦琢做出了感激的模样:“多谢殿下关心!琢先行祝贺殿下此战凯旋!”
东方介朗声笑了起来,唇角勾起,表情顿时柔和了许多。
“昆玉。”她的嗓音也放软了,熨帖得人心肝肺腑都暖融融的,几乎要落下眼泪,“这几天辛苦你了。”
秦琢那一双眼睛在夜里也是清亮的,他摸不准长定公主的意思,明知地选择了不出声。
“昆玉啊,昆玉……”
东方介低声将这两个字嚼了又嚼,像是在吟诗作赋,又仿佛只是一声长叹,毫无意义却仍饱含深情。
她的神情不再是高居庙堂的公主或是女帝,而是剥离了所有身份后,那仅存的一点儿属于她自己的情绪。
“你可真是孤的福星啊。”东方介的眼里蕴含笑意,“每次见你,你都能给孤带来别样的惊喜。”
“殿下抬爱,琢愧不敢当……”秦琢小声而快速地推脱道。
“欸,昆玉不妨先听听孤的心声。”东方介轻飘飘地截住了他的话头。
“在少昊国中,是你带着苏护卫找到了孤,在天台山上,又是你在饕餮与蔡彬的魔爪下护孤周全。”
“如今,面对发狂的战神刑天,也是你带回了至关重要的消息。”
“这让孤如何能不相信,你并不是孤的福星呢?”
秦琢不语,垂下双眸,从眼睛的缝隙里透露出思考的神采。
“昆玉,你曾做过诸葛武侯的书童,或许也是真正继承了武侯衣钵之人,可孤不比昭烈帝,同样不愿效仿魏武旧事,你让孤怎么办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