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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不夜侯 第272节

  冷羽婵便迈开一双悠长的大腿走过来,顶着一个高马尾,又酷又飒。
  “卑职以为,这个建议,并不怎么样!”
  “哦?”薛冰欣的眼刀“嗖”地一下甩了过来。
  冷羽婵仿佛没看见似的,笑吟吟地对杨沅道:“咱们在澉浦码头已经待了一天一夜了,这么多的船,这么多的人犯。
  咱们还征用了‘东海大客栈’,这么大一个码头,这么多人来人往,还有什么消息是到现在都没传出去的?”
  “能跑的,早就跑了。跑不了的,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功夫。试问,我们就这么一点人手,其中许多还只会干些打打杀杀的活儿……
  那么,让谁来审,审到什么时候?回临安,最多不过一天功夫,磨刀不误砍柴功啊杨副承旨!”
  “冷押衙说的也有道理,小骆你觉得呢,小骆?”
  骆听夏拿着个铅笔头,从一张公案后面慢慢站了起来:“哎呀,终于找到了。啊?杨副掌房你叫我吗,有什么吩咐啊?”
  杨沅道:“薛右衙刚才说……”
  小骆道:“卑职觉得,能抛给地方官府处置的,就抛下,必须带回临安去的,就全部带回‘行在’去。
  现在刚过晌午,咱们早点动身的话,不到夜市二鼓,也就到了。”
  “也好!”
  杨沅点点头:“那就吩咐下去,尽快准备,把该带的都带上,咱们启程返回临安!”
  杨沅带着骆听夏匆匆走出去做安排了。
  薛冰欣失望地道:“啊?我才刚到,这就要走吗?”
  薛冰欣心中很是懊恼。
  早知如此,我在临安等你们就好了啊,我急匆匆赶来这里做什么?
  她本来是想着,在澉浦这边才方便“勾引”杨沅。
  在“鱼字房”,除了杨沅的签押房,实在没个合适的去处。
  结果……
  冷羽婵乜了她一眼,酸溜溜地道:“你来,不就是怕我不走吗?现在让你得偿所愿喽,这怎么还不开心了呢?”
  薛冰欣狠狠地瞪了冷羽婵一眼,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等着吧,等我揭穿了他的真面目,看你如何痛哭流涕地谢我,哼!
  第245章 白隼黑衣
  杨沅一行人开始从澉浦码头往临安赶了。
  此时,临安秦府,无暇堂内,秦桧、秦熺两父子,正对坐在一张棋盘两侧。
  貌似正在对弈,但棋盘空空,尚无一子。
  秦熺无心下棋,他忐忑不安地道:“父亲,季舍人、曹尚书、浙东转运司、临安府……,很多人这次都要倒霉了。”
  “主持其案的,是机速房和皇城司,他们可都是直属天子的,这分明是官家要对父亲大人你下手了呀,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秦桧淡淡一笑,从旁边拿过一只小匣子,打开来,从中随便抽出一张手札,看也不看,便甩到了棋盘上:“看看!”
  秦熺好奇地拿起手札打开看了看:“绍兴二十四年八月廿三,幸冯氏赏红霞帔,十三十。廿五幸吴氏为才人,十三十一。”
  秦熺茫然道:“这是什么?”
  秦桧道:“都是宫里送来的关于官家的各种消息,你看到的这张是什么?”
  秦熺道:“似乎是官家临幸妃嫔的信息。”
  秦桧淡淡地道:“哦,那张,记录着官家这个月下旬里临幸过的所有女子。”
  秦熺道:“这上面……什么十三十一的,是什么东西?”
  秦桧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前边的数字,是该女子入册的年纪,后边的数字,是该女子实际的年龄。”
  赵构喜稚龄,并非什么秘密。诸多史料都有提及。但毕竟律法规定十三才可嫁,入册资料就得造假了。
  秦熺吃惊道:“这么小!天癸都还没来啊!”
  秦桧讥诮地道:“如今宫里,也就刘婉容能哄得官家误以为他仍雄姿英发,所以圣宠不衰。
  我们这位官家,很久以前就只喜欢小的了,也许,越不行的人,就越喜欢小的吧。”
  说完这句话,秦桧忽然想到,他眼前这个儿子只是养子。
  他没有亲生儿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属于不行的男人,脸色不由一黑。
  秦熺道:“父亲给我看这个的意思是……”
  秦桧泰然道:“官家如此私隐的事情,为父都一清二楚,这上边最后一个所幸的女子,就是昨天。”
  秦熺明白了,父亲是说,官家的一举一动,他都了如指掌,而且及时掌握。
  所以,官家有没有要动他的意思,父亲自然也该一清二楚。
  秦熺总算放下心来,吁了口气道:“父亲的意思是,官家并没有想动咱们秦家的打算?”
  秦桧淡淡一笑:“官家若是动我,就是打他自己的脸,他怎么动啊?不过……”
  秦桧眯起了眼睛,沉深地道:“官家想削我的羽翼却是不假,官家已经迫不及待了。”
  秦熺听了顿时急了,官家光是没想动秦家不行啊!
  父亲正在谋划着把他推上宰相之位呢,现在官家却想削父亲的羽翼,那自己岂不是没有机会拜相了?
  秦熺忙道:“父亲,这次借贩私案、马皇弩流出案为由,官家可是拿了咱们不少人,如此下去……”
  秦桧淡淡地道:“不要慌,为父心中,自有主意。”
  “父亲的意思是……”
  秦桧挥了挥手,秦熺心有不甘地起身,向秦桧行了一礼:“孩儿告退。”
  秦桧目送他出去,轻轻摇了摇头。
  不是他有事不与儿子商量,实在是这个儿子志大才疏,手段浅薄。
  秦家吃了这么个大亏,他所想到的报复手段,居然就是借机弹劾机速房的蝉字房失职,免了几个机速房的小官,那有个屁用!
  简直是小孩子把戏,幼稚透顶!
  和他商量大事,就怕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
  秦桧抚须思量片刻,取出一枚棋子,“啪”地一声布在了棋盘之上。
  官家啊官家,你我君臣半辈子了,现如今,我只是想把相位传给我的儿子,再保秦家一世荣华而已,你都不肯的么?
  秦桧轻轻叹息了一声。
  如果可能,他当然希望秦家千代万代。
  但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不堪大用,自己只能把一切都给他铺好,只是守成的话,秦熺或许还是能够太太平平做一世宰相的。
  然后,按照他本来的计划,就该轮到他的“状元孙子”拜相了。
  秦家三代宰相的话,那时门生故吏将遍布天下。
  所以,秦家第四代就算不做宰相,也依旧可以位居中枢,位高权重。
  可现在,不要说三代四代了,就连第二代都难了。
  秦桧脸上的萧索,渐渐变成了阴鸷:“既然如此,官家呀,你就别怪老夫效李斯之为,行胡亥故事了!”
  秦桧默默地看着棋盘,思忖着:“王继先,这个郎中,一切荣华都来自官家。
  官家离不了他进献的助性药物,这才保得他恩宠数十年不绝,他虽与我交好,可是叫他对官家下手的话……”
  秦桧摇了摇头,一挥手,就把刚布下的那枚棋子拂开了去。
  秦桧又下了一子:“张去为!老夫若是李斯,此人当可为赵高!
  要想让他为我所用,只需叫普安郡王恶了他就行了。
  他若畏惧普安郡王称帝,那就只能配合老夫,拥戴恩平郡王!”
  秦桧想着,又下了一子:“太后,喜欢恩平郡王。”
  “啪!”又是一子:“皇后,乃恩平郡王养母!”
  “啪!”又是一子:“外朝,老夫虽元气大伤,但是只要官家一死,朝中能一言而决的,还是唯有老夫!”
  如此一来,只要官家一死,对恩平郡王有从龙拥立之功的熺儿,相位还不是唾手可得!
  秦桧站了起来,比起李斯或赵高,他所拥有的有利条件更多,此事大为可行!
  眼下,只需谋划内侍省大珰张去为和普安郡王交恶即可。
  嗯……该从何处着手呢……
  秦桧正思索着,外边有人禀报:“相爷,有人持我相府腰牌求见,自称白隼。”
  “白隼?海东青?”
  秦桧心中陡然一动,沉声道:“带他来!”
  很快,一个头戴竹笠的人进入无暇堂。
  名为白隼,却是一身黑衣。
  竹笠压的极低,遮住了他的眉眼,他的脸上又有一部茂密的络腮胡子,几乎看不清他的本来模样了。
  秦桧挥挥手,令家将退下,然后审视地看了他一眼。
  这人一脸的大胡子有些杂乱,似乎……是为了掩饰真容做的一个伪装。
  络腮胡子向他微笑了一下,做出一个奇怪的手势,说道:“中国白隼,见过宋国秦相。”
  这是挑衅,亦是示威。
  他称宋金,那就是两国并列的关系。
  但他自称中国,而称秦桧为宋国宰相,这是在明确他们之间是尊卑的关系、主从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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