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如同万千近似一般钩织而成的琴弦把这些红线尽数斩断。
  这不是战斗，而是几点。
  是巫女用音律展开的净化仪式，是人类灵魂对于命运的抗议与承接，是作为人类最普通但也最诚挚的宣言。
  “我即我本身，我即万物。”
  她以自己为器，调和因果与命运的旋律，唤醒世界之中最深的共鸣，在演奏之中融合了自己的前世今生，亲手斩断了所有过往的因果链，形成了真正的共鸣——
  “轮回共鸣。”
  最后一个音符，是类似于d.c的重复。
  但是神乐澪弹错了。
  她转了调，弹奏起了五条悟教给她的和歌。
  “苍蓝的眼眸映照波光，迷惘尽散，光芒永不熄灭，我将走向自己的道路。”
  神乐澪在家族的传承、自我的认可、甘愿在五条悟的束缚之中，成为了神乐澪。
  很多年前，神乐澪先是成为了自己，先被社会阉割，然后自己选择了阉割的方式，从这一刻开始拥有了自主意识和自我意识，成为了一个人。
  但能够让她真正成为人而不是容器的，是她选择成为自己的瞬间。
  术式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在这样的领域内，其实无论是谁都不会有战斗的意愿的。
  她不再在意神乐澪本身，而是轻描淡写地伸出手，单手接住了那无数飘落在空中的音符。
  掌心触碰的瞬间，那种前所未有的、辉煌而磅礴、温柔却也内敛的感觉瞬间包裹住了她本身。
  术式没有体验过这样的感觉，她的知觉太过钝感，完美让她没有办法感受所谓人类的脆弱，也就无法感受那种在逆境之中逆流而上的决心。
  “原来是这样吗？”
  神乐的光辉包裹着她，她轻轻地闭上眼，感受这世间意义上的圆融。
  那是相对于“破碎”与“未竟”而言的阶段性圆合，不是究竟的解脱，而是在她终于体验到人间情感的瞬间抵达的终点。
  那是她的彼方，是她该去的地方。
  她笑起来，抬抬手，浑身上下的咒力释出，打算从内部瓦解神乐澪的领域。
  神乐澪完全没有抵抗的意思，她只是继续弹着琴——领域破碎，术式在她的奏乐之中选择了走向完满的自我圆寂。
  “或许你说的对，完满比完美更难能可贵。”
  “了却浮生一梦，唯愿天地共振，此身之共鸣，不过世间一回。”
  “这具身体，还给你了。”
  “神乐澪，再见。”
  那是很奇妙的感觉——
  随着术式消失的瞬间，神乐澪的领域一同破碎，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瞬间额比承接到了自己的肉///体上，回过神的时候，神乐澪看见自己如同碎片一样落下。
  身体在空中下坠的时候，神乐澪止不住地想：
  什么是人？
  完美的理性的生物绝对不出错的100%就是人类吗？
  什么是容器？
  什么是武器？
  不被允许的副产品就是容器吗？
  不是的。
  人类之所以是人类，就是因为不完美。
  但正因为不完美，所以才会有人性的光辉和存在的价值与意义。
  所谓真正完美的人类不过是一种定义，在这个程度上失去了人性只有纯粹的理性，不过是空有躯壳罢了；而能够有自我意识的所谓容器，被当作武器一样存在的副产品，在产生了自我意识，自愿献祭过去的自己，迎来历史的新生的时候，也就成为了人类。
  这是她给自己建立的规则，她真正拥有了人格，所以——她超越了。
  这或许是万分之一的奇迹，或许是神明降下的赐福，但，她就是超越了。
  作为容器她能杀死宿傩，同样也能杀死术式的主人格。
  武器生出了灵魂与血肉，那么亦可杀死失去了信仰的主人。
  神乐澪是人类，她也有污浊的淤泥，但——
  神乐澪在善与恶之间选择了真正成为自己、相信自己，才最终拥有了新生。
  她是命运的胜利者，是0.1%胜率也能打赢的新神，是真正的人类。
  眼前是六本木的上空，是充满光明的音律，是神使重新回到这个世界的降临。
  而她伤痕累累的爱人接住了她。
  这场战斗从来不是力量的对决，而是信念。是神乐澪接受自己，接受自己的术式，接受她的人生，并自愿在五条悟的束缚下，选择成为自己的瞬间。
  羂索千算万算无法算尽五条悟会在神乐澪的领域中实现前人从未抵达的的神观净土之突破，就像他机关算尽无法知晓神乐澪能够在这样的命运之中谱出自己的诗篇。
  五条悟的三次束缚少一次都是死局；神乐澪对自我对人世的渴盼少一点都前功尽弃。
  羂索不明白——
  爱是超越宿命的力量，唯一能创造奇迹的术式。
  神乐澪看着五条悟，恍然想起很多年前初见，白发小男孩皱着脸说：你就是神乐澪啊。
  原来，一晃眼，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
  原来，一切的答案，尽在初见时。
  原来，是我的灵魂选择了你，而你选择了走向我。
  她轻轻地长了张嘴唇，看着爱人苍蓝色的眼眸，在他怀里轻声说：“是啊，我就是神乐澪啊。”
  无论如何，好的坏的，我都是我。
  而她，听见自己的爱人郑重其事地对她说——
  “也是我最最喜欢的人。”
  “要用一辈子，甘心被诅咒的人。”
  “澪澪，欢迎回来。”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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