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由于黑兹尔有格斗功底,所以她在学习擒拿格斗时速度飞快,在其他演员还在抓动作时,黑兹尔已经超前了他们一大截。就连理论课,黑兹尔也表现得比其他人要好。
  可到了射击实践课,黑兹尔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她戴着耳罩和护目镜,拿着枪,头部稍稍倾斜,手臂绷直,动作无可挑剔。
  但是她很难扣下扳机。
  手里的是真枪,是能杀死人的真枪和真子弹。
  只要一想到扣下扳机这枪管里就会射出子弹,黑兹尔就忍不住手抖。而此时她面前,还只是个纸板而已,如果在拍摄时她真的需要举起枪对着人呢?
  就算她手里是个道具枪,可万一会发生上辈子一样的事情呢?
  想到这,黑兹尔放下了手臂,并把枪放在了桌子上。
  她的食指指腹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红,长期维持一个姿势还紧绷的肌肉让她的手微微颤抖。
  “有什么问题吗?”女特工问她,“你刚刚的动作都很标准,不用害怕后坐力,姿势正确你就不会有事。”
  黑兹尔呼出一口气,她一把抓起那枪,再次对准了靶眼。
  可食指放在扳机上就好像有千斤重,她怎么也抠动不下。
  手指和手臂在颤抖,护目镜下的眼睛不知不觉含满了泪水,她喘着气,四周一点都不热,可她的额头居然沁出了汗水。她太过用力,脖颈上暴起了青筋,呼吸急促颤抖,越是用力,她就越是回忆起自己的死。
  不行。
  我做不到。
  女特工在此时突然伸出手,把她举起的胳膊按了下去。
  “你跟我来。”特工说。
  黑兹尔摘下护目镜,抬手擦了一下眼泪,跟着她走出了射击场。
  “你以前经历过枪击案吗?”女特工问她。
  黑兹尔摇头。
  对方有些疑惑:“可你刚刚的一切是很典型的创伤后应激综合征,你出冷汗,对一些行为产生肢体上的抗拒。你很明显的有心理障碍,考特小姐。”
  黑兹尔闻言沉默了。现在,黑兹尔只要一闭眼,她就能感觉到眼前有一把枪对准自己并亮起了火花。这些症状她在此之前都没有出现过,黑兹尔本来以为以自己的心理素质,这些早就已经不算什么,死也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可为什么,现在当自己摸到枪,反而有了各种反应?
  “但是好在fbi在帮助人治疗ptsd这东西上是专业的。”女特工让黑兹尔放心,还眨了眨眼让气氛轻松一些,“——放心,我不会告诉你的同事们的,我会和他们说因为你进度比较快,为了效率,课程和他们先岔开了。”
  第70章 小有名气20“发生什么了?”……
  黑兹尔跟着这位女特工一路到了fbi学院的一处僻静的建筑里,周围是湿漉漉的草地和冷冰冰的灰色建筑。此处是与匡提科fbi学院主建筑隔开的一个地方。
  因为特工职业的特殊性,探员特工们都容易因为一些原因患上心理疾病。绝大多数都羞于开口,不愿承认,可越是隐瞒,越是危险。
  紧绷的神经不会自我愈合,而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某一刻突然断掉。即便是最专业,心理素质最强的探员们,也无法保证自己的心理健康。所以在fbi,定期的都会给各个探员做心理评估,一旦不合格,将立刻进行治疗,严重的话将会面临停职的危险。
  黑兹尔进入这座建筑,一下就看到了不少或西装革履,或特工制服的男男女女,其中有些还受着伤,手上或者脸上缠着绷带,表情都不太轻松。
  这和刚刚体验的地方完全不同。
  好像到了这,才真的接触到了真正探员特工们的生活——冒险。
  有人认出了黑兹尔考特的脸,一部分对她露出了友好的微笑,而有一部分则是把不赞同的目光投向了那位女特工。
  “你不该带她来这,温蒂。”其中一位男探员说道,“这不是什么能随便让外人来参观游玩的地方。”
  “我带她过来有我自己的判断,做好你自己的事情,文森特。”温蒂微笑说道。她全然不在乎文森特不赞同的目光和言语,只是让黑兹尔跟紧一些,别走丢了。
  在这栋建筑里确实有走丢的风险。
  长得都一样的房间、门牌、走廊,稍不留神可能就会进错地方。
  七拐八拐的,温蒂领着黑兹尔到了一个房间里。黑兹尔抬头看了一眼门牌,看见了写着“创伤性”的门牌。
  “这位是哈伯特医生,是我们fbi最好的治疗ptsd的心理医生——医生,我带她来做一下评估。”温蒂说。
  哈伯特医生中年,约莫四十来岁,气质温和,戴着一副无框眼镜,度数看起来不轻,镜片厚得像是啤酒瓶的玻璃。他听到温蒂的话,没多问,就是直接从柜子里拿出一份表格,又随手拿了支笔递给黑兹尔:“填吧。”
  “你记得出去的路吗?”温蒂问,“——算了,医生你觉得这要多久,我几个小时后过来接他。”
  “我有你电话,快好了我叫你。”哈伯特说。
  闻言,温蒂对黑兹尔说:“那我过会来接你,放心,哈伯特医生很专业。”
  哈伯特医生确实很专业,只是黑兹尔不可能和他说自己得到创伤的真相。她不可能和对方说:我是上辈子被人用道具枪在片场被杀了,所以我现在对扣下扳机有恐惧感,就连道具枪我都害怕,可是现在我要演一名fbi探员,你能让我克服扣扳机的恐惧吗?
  黑兹尔怕这位医生直接把她送去精神病院。
  可在一位心理医生面前撒谎并不是个好决定,在美国联邦调查局里的心理医生面前撒谎更加不是个好决定。
  黑兹尔都怕这位心理医生怕不是侧写师退休下来当的医生。
  那么自己的心虚撒谎和一切小动作都会在人家的专业下无所遁形。
  这倒是也不意味着黑兹尔后悔,因为开拍在即,她必然得克服自己的这项障碍。
  她把表格填完递给哈伯特,哈伯特随意扫了一眼,就皱起了眉头。他镜片下的眼睛因为度数深显得有些小,眯起眼睛来更是显得有些滑稽:“黑兹尔考特,是吧?新来的探员吗?你这是之前参与任务遭受枪击了?”
  “……你可以这么理解,但是有些复杂。”黑兹尔顺坡下驴。
  “我懂,秘密,是吧?”哈伯特让黑兹尔坐在沙发上,还给她倒了杯咖啡,“所以你现在是对使用枪械有障碍?”
  黑兹尔点头。
  “那这样呢?”哈伯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是从哪拿出一把枪来对准黑兹尔。
  黑兹尔看着那黑漆漆的抢眼,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枪,自己却没有一点害怕。
  为什么?
  “这样反而不怕?”哈伯特把枪递给黑兹尔,“那你可真够奇怪的,那你现在把枪对准我试试。”
  这枪是真枪,黑兹尔能感觉得出来。
  她照着哈伯特的话做,慢慢地举起了枪,对准了哈伯特的肩膀。
  “现在,扣下扳机。”哈伯特说,“放心,里面是空包弹。”
  又开始了。
  黑兹尔这次的反应更加剧烈,她甚至觉得自己的手在抽筋。
  是空包弹。
  是空包弹。
  是空包弹。
  她想要让自己的手指动一动,可食指在这时好像已经不存在于她的身上。
  “我做不到。”黑兹尔说。她颓然垂下手臂,把枪还给哈伯特医生。
  哈伯特医生用笔在刚刚黑兹尔填写的表格上写了什么,然后抬眼问道:“你、是在演习的时候伤到人了?还是被伤到了?”
  “被伤到了。”黑兹尔说。
  “但是为什么你看着我举枪瞄准你反而不害怕?”
  黑兹尔思考了一下:“可能因为我知道你是专业人士?”
  哈伯特:“演习的时候拿枪对准你的就不是专业人士了?”
  ……还真不是。
  “怪。”哈伯特还是嘟囔,“你要是不当外勤特工问题也不大,在局子里当内勤也行。反正你只是伤不了别人,和你们组长沟通后……”
  “等一下,医生。”黑兹尔打断,“我是想要克服这个障碍,不是来探讨我未来职业生涯道路的。”
  哈伯特:“那你要我帮忙你也得和我说实话,你都想克服了,都面对我了,你进来都没有和我说一句实话,你指望我给你怎么治?”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挑着眉,看着黑兹尔,镜片下的眼睛小但是无比犀利。
  黑兹尔沉默了。
  搞半天,哈伯特医生早就把她一整个看穿了。
  她有些尴尬,可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你怕我听到你的话后把你关进精神病院?”哈伯特说,“放心,我没那个闲工夫。你都不是个探员,你在我这档案都不会留。”
  黑兹尔:“你确定?”
  哈伯特医生点头。
  黑兹尔是抱着解决的心态进入的这间屋子,所以在挣扎过后,她第一次在这个世界,把自己上辈子的死因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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