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祝江抹了把脸,恢复视线,但头发上的水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流。
看清长相后,苍耳心有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怎么又是他!
祝江也很懵。他刚才正在油菜花田里观察和记录新品种的开花情况,却被突如其来的水柱浇了个劈头盖脸。他一开始还以为是下暴雨,现在明白了,不是天灾,是人祸。
“抱歉,小祝老师。”
苍耳一脸愧疚地把搭在肩头的毛巾递给他,祝江看了一眼上面的泛黄的汗渍,没有接过去。苍耳的手尴尬地停在两人中央,又讪讪地收了回去。他肯定烦透自己了,退学,夜里烧烤,现在又浇了他一头的水……
哦!祝江终于想起她是谁了——课上主动申请当自己课代表的女生。上课积极主动,课余时间又来从事田间劳动,真是难得一见的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两人心思南辕北辙地对视了两秒。
祝江抬手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水,苍耳第一次注意到他的手表——白金色的机械表,表盘上布满裂缝,像是被狠狠摔过。苍耳心中不禁好奇,都摔成这样了还不换?是有什么特殊意义吗?也可能单纯是太穷了,就像自己也舍不得换手机一样。
这时一阵风吹过,祝江被激得打了个喷嚏,今年的春天有点冷。
苍耳反应过来:“小祝老师,您赶紧回去换件衣服把头发吹干吧,不然要感冒了,这套衣服换下来我帮您洗。”
“不用了,你忙去吧。”虽然狼狈,但他还是努力维持着老师在学生面前的体面,尤其是面对这种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学生,更需要高姿态来拉开差距。
他故作毫不尴尬的样子,收起记录的小册子,从地里出来。
然而这时,更尴尬的事情发生了——虽然衬衫里面穿了背心,但先被浇透又被冷风一激,上半身某个难以控制的地方发生了不可名状的变化。
苍耳内心非常混乱——论浇了冷若冰霜的老师一头水后又近距离目睹他激凸是怎样的一种体验……她想装作没看见,但迅速扭开的脸已经暴露了她。
祝江的内心更加混乱。一秒钟之前,苍耳在他眼里只是一个学生,但此刻,他不得不面对她是一个女学生的事实。以祝江匮乏的与异性相处的经验,实在不知道如何应对眼前的情形。
“我、我继续浇水了,您记得喝点感冒药。”
“嗯。”
两人朝着不同方向,火速各自离开。
人的记忆很神奇,有些事情一下子就滑了过去,好像没发生过;但有些尴尬瞬间却深深刻在脑子里,越想遗忘越会时不时跳出来逼迫你反刍。
就好像这一天,苍耳总是想起上午干的蠢事,想起小祝老师的狼狈模样……她默默祝福小祝老师别感冒,否则自己的罪过就更大了。
“阿嚏!”祝江在饭桌上打了个喷嚏。
祝江的姑姑,祝引珊,放下碗起身给他冲了杯感冒灵。“怎么搞的,受凉了?你从小不怎么感冒呀?”
祝江沉默地喝药,不想回忆早上的经历。
朱教授吃着饭搭话:“他第一次在南方过春天,气候不适应,正常。”
祝引珊是畜牧兽医系的老师,和朱教授结婚二十多年了。当初为了朱教授的水稻研究,祝引珊毅然放弃家里安排好的北京体制内工作,跟着他来到这个偏远的地方任教,在这里扎了根。两人因为身体原因没要孩子,住在校内的教师公寓里,每周只做一两次饭,其他时候都吃食堂,过得悠闲自得,像一对神仙眷侣。祝江正是在他们的“哄骗”之下来才来到这所农校。
“江江,我之前说让你这学期跟学生多交流,交流得怎么样了?”朱教授随口问。
祝江不小心把感冒药呛了出来:“挺、挺好的。”
他心想,“浇”流得挺好,甚至有点过头了。
第22章 育菜苗
晚饭后,学生们又来到实验室。种子泡了一整天之后,并没有太大变化。
大家在朱教授的指导下,用打湿又拧干的纸巾将种子包好,再套上塑料袋,随后放入恒温箱中催芽。这几种蔬菜的催芽温度都在 25-28c之间。
“湿纸巾和塑料袋是为了保证种子一直处在湿润的环境中,水分不被烘干。不同种子的发芽速度不一样,西红柿两到三天就能发芽,辣椒三四天,茄子更久。每组每隔一天需要有人来查看种子情况,确保水分和温度,另外,发了芽的种子要及时播种,否则根会长到纸巾上。都明白了吗?”
“明白了。”大家没精打采答道。
“是不是觉得很麻烦?这才只是开头呢,等种子发芽之后,播种、移栽、施肥、搭架子、修剪……每个环节的纰漏,都可能影响最后的品相和产量。没想到吧,每天都吃的蔬菜,是花了这么多努力才走到你的餐盘里的。”朱教授笑了笑,“我把这间实验室的钥匙交给班长,想要进实验室查看种子的同学,让班长带你们进来。”
后面几天,苍耳一直惦记着保温箱里的种子,每半天就忍不住跑过去打开看一次、给纸巾加几滴水。小黑被她闹烦了,直接把钥匙交给她。苍耳也不明白,这些连生命都算不上的小小种子为什么牵动着自己的心。
种子三天还没发芽,苍耳有些着急,猜想是不是自己哪里操作的不对?还是打开的次数太多、影响了种子生长?
苍耳为此向海姐请教,却遭到了无情的嫌弃:
“种个西红柿还催芽?哪个农民有这么多闲工夫,要么买现成的苗,要么直接撒地里。我看你也别去上那个破课了,还不如跟着我干活学得快。”
小黑在种菜上有经验,安慰苍耳别多想,发芽时间早一天晚一天都正常,说不定第二天早上就发芽了呢?
小黑的嘴像开了光,第四天早上,苍耳小心翼翼掀开湿纸巾一看,几十粒种子上都冒出了小小的白芽,她欣喜不已,忙召唤来小黑、陶美兮、陈杰三个队友,朱教授得知消息后也马上赶过来,确认种子都发好之后,将他们四个带到了实践基地的蔬菜大棚里。
走进大棚时,三个女生心虚地对视了一眼,因为这正是她们那天晚上偷菜的地方。
“这个大棚归高年级的几个班在用,你们班暂时借它育苗,等苗长出来之后,再移栽到自己班的地里。”朱教授指着角落上的两袋土,让她们搬过来。
朱教授话音刚落,陈杰已经把两袋土扛过来了,他话很少,但干活不含糊。
小黑从其中一袋土里抓起一小把,在手上捻了捻,故意道:“咦,这个土怎么暖和和的,你们试试。”
陶美兮将信将疑地伸手摸了摸:“没有呀。”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小黑憋着笑问,“是蚯蚓粪!”
陶美兮尖叫着撒开手,从小包里掏出消毒湿巾,边用力擦手边恨恨地瞪着小黑。小黑在一旁乐不可支。苍耳已经习惯了她们的小学鸡互啄,在一旁无语地摇摇头。
朱教授笑着说:“对,这是蚯蚓粪,也就是经过蚯蚓降解的有机质,是一种天然的有机肥。这袋是泥炭土,保水、保肥、透气性都很好,是育苗的基础土。你们把泥炭土和蚯蚓粪按照大约 3:1 的比例混合好,装进小桶里。每桶放一到两颗种子,种子上面盖薄薄一层土就好。”
四人行动起来,陈杰用铁锹将两种土混合在一起,三个女生用小铲子将配好的土装进朱教授准备好的小塑料桶里。但陶美兮自从知道这种土是蚯蚓拉的便便之后,表情十分勉强,捏着鼻子铲土。
“你行了啊,这蚯蚓粪是干的,根本就不臭。”小黑很是无语。
“算了,你别铲土了,就负责把种子放进桶里吧,每桶放一两颗,不要放多。”苍耳对陶美兮道。
陶美兮小心翼翼地放种子去了。
小黑不满又狐疑地瞥了苍耳一眼,小声问:“我怎么觉得你对她格外好呢?你对班上其他人都爱搭不理的,但对她特别上心,处处照顾,你该不会是……”
小黑惊讶地捂住嘴,被自己的推测吓到了,但越想越合理。她震惊地看着苍耳,没想到这个发小长大后不但性格变了,取向也变了。
苍耳恨不得抓起一把土扔到她写满八卦的脸上:“别瞎说,我就是看她干活手慢脚慢的,不如自己来。”
“哦,确实。”小黑反应过来,“那还不是你要拉她进我们组的!”
苍耳讪讪一笑,只能闷头加速干活,弥补自己的心虚。
几人很快种好了八十多盆种子,均匀洒上水后,将它们并排摆在温室里
朱教授蹲下用手指探了探土壤的湿度:“嗯,接下来几天暂时不用浇水了,什么也不用做,静静等待种子发芽吧。等其他组的苗都长好后,再一起移栽。”
离开大棚前,苍耳回头看了一眼那几排小桶,默默祈祷它们都能顺利出芽。
接下来这几天,除了每天过来看种子是否出芽之外,苍耳又多了一件挂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