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是梁正业淡淡却不容置喙的声音。
梁太的脸色彻底端不住了,在梁妙蘅婚后,她不止一次提出过让梁妙蘅管理公司,都被梁正业以各种理由驳回。这回悄无声息就把公司交给梁诗黎,不是拿她当接班人培养还能是什么?
话说得好听,总说自己对两
个女儿一视同仁。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梁诗黎太像那个人。
想到那个人,梁太手里的筷箸快要握不住,她垂下眼眸,用力掐着大腿根的肉,只有身体的痛感才能让她不当场发疯。
梁正业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餐桌上的人。
周伯川的眼里全是周夫人,周夫人淡淡微笑似乎也在观察着什么。
ethan在保姆的陪同下吃着专为他制作的儿童餐。梁妙蘅假借着哄ethan吃饭侧过身,实则是在躲苏华清。
而苏华清脸色难看的好像梁诗黎抢走的是他的东西,若不是周家人在,恐怕就地就要发作。
梁正业放下手中的酒杯,不轻不重的声响。
他哪能不知道这些人心里在想些什么,他还在呢就惦记着梁家的家业。
光知道怪他宠诗黎,却不知道这次周晋岱不仅允诺7%的家族股份,更是请律师公证,周家不会要梁诗黎名下的任何产业。不仅如此,以后他和诗黎的第一个孩子还会姓梁。
这几点,别说港岛,放眼全国也没有哪家能做到。
这就是他明知道诗黎嫁入周家会面临非议仍然要这么做的原因。
周家给了诗黎足够的体面,确保她的婚后生活即使不幸福也不会糟糕到哪儿去。
周夫人率先打破了沉寂。
她腕上的钻石手链在灯光下熠熠发光,微微抬起手抿了一口红酒,道:“这次请了慧良大师算过,十月八号是良辰吉日,那天秋高气爽,温度适宜。”
梁正业:“慧良大师是有智慧的得道高僧,听说他已经很久没下山了。难得你们能请动他,我自然是信惠良大师的。”
周夫人扬起一抹淡笑,“早年他欠了晋岱一个人情。”
日子就这么定了下来。
十月八号。
梁诗黎听着他们讨论就像在看天边摸不着的云,看着很近却又觉得恍惚而遥远,不免有一种惶然之感。
明明才出校门不久,很快就要踏入婚姻。
直到周晋岱圈着她的细指,摩挲其上的戒指,她感到自己的心跳动了一下,才有了落地的真实感,沉甸甸的。
周晋岱。
她的舌尖划过这三个字。
至少在她眼前的这个人是真的。
许是连这天都迫不及待想快进到秋天,晚上就起了风,月光清朗浮过又被吹得飘忽不定,散落了一地心事,早早躲进了云层里。
唯有梁宅的灯火如同海上唯一闪耀的光亮。
浴室里迷蒙雾气包裹着的女孩正在擦干头发,门铃响起,看不清她的表情。
静默片刻,她打开门,雾气迫不及待地往外钻,也带走了几分温度,她披上外袍,趿着另一双粉红色兔子拖鞋噔噔噔下楼。
门外的小叶橄榄树和南洋杉随着烈风的席卷,晃动旋转,黑暗的天空飘过一团团不明的叶片亦或是其他破碎,哐啷哐啷,风声震荡回响。
周晋岱的碎发被风吹得凌乱,在宇宙的节气中显得渺小,梁诗黎扑哧笑出了声,带着几分不明的情绪,“这种天气参观一位女士的住宅倒是很罕见。”
他依旧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黑眸在夜的邃暗中愈发光亮,领间的温莎结已经摘去,白色衬衫最上头的扣子散着,微微颔首,“这并不是极端天气。”
周晋岱的唇微扬起,淡声说:“何况我已经征得这位美丽优雅的女士同意,天气再差也要信守承诺。”
梁诗黎承认自己被这句夸赞取悦了。
精致的眉尖微挑,拢了拢身上的外袍,转过身上楼,玲珑细致的背影落下骄矜的一句。
“那就请你参观一下咯。”
周晋岱沉静淡然的黑眸染了浅浅的笑意,抬起长腿跟着梁诗黎拾级而上,衬衫下露出隐隐绰绰的肌肉线条,不紧不慢的步子宛若闲庭散步。
踏上洁白柔软的意大利手工地毯,梁诗黎介绍着房内的陈设,似是打定主意要把这些珠宝首饰的来历从古到今讲一遍。
周晋岱理了理额前的碎发,立于梁诗黎身后,清浅的呼吸打在她的头顶,瞳底略过一丝兴味,幽幽说道:“你是打算念一整晚的珠宝首饰给我听?”
梁诗黎的脊背一僵,蝴蝶骨不由自主缩起,横过去一眼,“干嘛啊?”
声音到底露了几分怯,长睫如蝶翼翕动。
周晋岱的眉心半折,没有说话,宽厚遒劲的手牵上梁诗黎略带冰凉的手指,掌心的温度传递,出了房门几乎不假思索就往她的主卧走。
梁诗黎的心绪微乱,水泠剔透的眸子里泛着警惕,声线带了几分颤抖,“你到底干嘛?”
此话一出,两人都怔愣了。
欣长的身影立住,辨不明情绪的嗓音传来,“你怕我?”
梁诗黎并不怕他也不讨厌他,只是卧室这样蕴藏着一个人最私密的情绪的温床,她并不想向周晋岱公开,否则整个人就如赤/条/条站着有什么区别。
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客卧呢?”
身侧传来一声低笑,声线不疾不缓,却透着一股子冰凉似是随时会爆裂的冰,比窗外的狂风更甚。
梁诗黎纤薄的手臂往前一指。
下意识的,她跟着他走,他们的手指还扣在一起,却没有紧密合缝。
客卧随意摆放着梁诗黎的一些放不下又丢之可惜的衣物,绕过这些,周晋岱径自拉着她往浴室走。
一股幽然的冷香霸道地占领了浴室,他松开梁诗黎的手,温度的转瞬即逝让她怅然若失,但很快她被另一种情绪侵占。
吹风机的热风吹走她发丝潮湿的水汽,却燃烧了她的血管,她皮肤表面仿佛着火了一般灼烫。
好似要一路烧进她的心里。
第40章 “订婚快乐,周太太。”……
她几乎惶惑地垂下眸, 蝶翼般的睫羽遮住了她迷乱的瞳孔,如同被暴风席卷的花儿,艰难地收拾着花瓣。
“以后不要湿着头发出来。”
周晋岱清淡的声线从头顶传来。
没有什么情绪, 如同骤停的风,陡然离开。
梁诗黎的呼吸乱了一瞬, 眉眼微抬, 从雾面的镜子里,能隐约看到周晋岱的侧脸, 挺直的鼻梁和成一条直线的薄唇。
她茫茫然地望着镜子中的身影没有说话。
因着周晋岱为她吹发的缘故,他们靠得很近, 她顺从地任由他抚过她轻盈的发丝, 她的额上和头发都沁了些战栗的汗,是从皮肤表层渗出的晶莹如珍珠般的薄汗。
她的额头光亮白皙极了,那双剔透的明眸一眨不眨。
她晶莹的汗水沁着出浴的芬芳, 梁诗黎所有的沐浴洗护用品都是专门定制的, 用的是保加利亚的大马士革玫瑰,身后蕴着的冷香在这密闭的空间缠绕住了她。
玫瑰的芬芳不再被独有。
他们共享这片空间, 共享这交缠的暗香。
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气泡一样浮了上来。
原来是周晋岱觉得她头发湿漉漉的, 想为她吹干, 所以问她主卧在哪里, 但她完全误会了。
气泡越鼓越大, 撑得她有轻微的疼痛。
周晋岱的手指从她的发根穿向发尾,冰凉的手指擦过她的头皮带来阵阵战栗, 气泡被倏地戳破, 泡沫向四周逸散,有五彩斑斓的光。
他们的视线在镜中交汇,周晋岱的手指离开她发尾之际, 梁诗黎觉得有什么东西也要随同离开,突如其来的痛苦慑住了她,她拉住了他的手,原来他的手指并不是冰凉的。
镜中的男人拢住了女人,从这个角度看,亲昵得过分。
周晋岱的眼眸划过一片邃色,黑暗中压抑着狂风骤雨,像要把柔弱的花枝摧倒撕碎,他停顿半秒
,收回足以毁灭整座山的力量,安静地矗立着。
窒息的沉默就像压在心上的石头快要把梁诗黎压碎了。
她想把她和周晋岱从这难堪的沉重的黑暗中拽出来。
周晋岱几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放开了梁诗黎的手,面上无波无澜,平静而清淡的口吻,“你该休息了。”
很平淡的语气。
莫名却有种崩裂感。
这种崩裂感在梁诗黎的血液里奔流,横冲直撞得要刺破她的皮肤,她的脸色肉眼可见染上了红,雪白肌肤下是鼓动的血管。
垂落的细臂失力地停滞着。
她宁愿是外面的狂风也不愿是眼前过分的宁静。
他刚迈了一步,梁诗黎再次拉住了他的手,蝴蝶孱弱的翅膀轻盈地翕动,她往前迈了两步,走到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