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冯巍夫妇住在吴中区,赶过去的路上,付迦宜一时无所事事,同程知阙幻想起退休后的生活。
她的想法既简单又丰满——等几十年后,要么在江南选一处园林小院定居,要么去马赛那座海岛上避世,平常没事散散步、钓钓鱼,远离喧嚣,享受生活的每一分每一秒。
付迦宜偏向理想主义,程知阙恰恰相反,但也十分乐得配合她的幻想,顺势往下说:“不养猫猫狗狗了?”
付迦宜笑了下,长长地“哦”出一声,“差点忘了这茬,该养还是要养的。”
程知阙勾起嘴角,笑她一时一个变化。
付迦宜无辜摊手,“你不喜欢我这样吗?”
“喜欢。”程知阙哄她高兴,“你什么样我不喜欢?”
付迦宜靠着他肩膀,柔柔地笑出声。
车程不算特别长,一路惬意赏景,很快就到了。
一处宅邸依山而建,草木生辉,白墙黛瓦,典型的苏式园林风格。
冯巍候在院前,领他们进门,边走边说:“一早知道你们要来,茶水和点心提前备好了,先垫垫肚子,晚点再吃正餐。”
付迦宜含笑应了下来,顺便由衷夸一句这里的景色怡人。
两人被引到茶厅。
落座没多久,寒暄了几句,付迦宜礼貌说起今日来拜访的原因之一——她的公司目前正处于上升的重要阶段,希望得到他们夫妻二人在资源和人脉方面的支持,融资期间会尽快商讨出估值,按比例给他们分配相应股份。
冯巍和徐静答应得很爽快,甚至没给她周旋的机会。
趁徐静去厨房备菜的空隙,冯巍说:“股份什么的就不必了,我们不缺这点,只希望你能常来这边探望。你阿姨看见你,打心眼里高兴。”
付迦宜笑说:“一码归一码,还是要公私分明的。就算您不答应,日后我也一定会过来。”
冯巍爽朗一笑,没再谈公事,叫程知阙到凉亭下棋。
在这待了小半日,付迦宜没过多叨扰,和程知阙离开了。
回北京前,她随他去见了在苏州定居的一个朋友。
朋友作为东道主,邀请他们泛舟游湖,特意请来了当地小有名气的评弹演员,饮茶听曲,品一品地方特色。
付迦宜在船上坐着,这看看那瞧瞧,好不快意。
一曲弹完,师傅将船靠岸,后厨那边来了几个工作人员,将糕点撤掉,换成下酒的小食。
在里面坐久了,付迦宜有点头晕,跟程知阙打了声招呼,想一个人到岸边走走,等开船再回来。
程知阙嘱咐道:“前面人多,小心点,别走丢了。”
付迦宜笑说:“我又不是小孩子。”
“谁说你不是?”程知阙唇边一抹笑,“小孩子的方向感都比你好些。”
余光扫到他朋友在憋笑,付迦宜适时止住话匣,丢下一句“我走了”,扭头走远。
附近到处都是古建筑物,湖边有片空地,不少人在那摆摊,卖当地纪念品。
晌午日头正盛,温度越来越高,付迦宜就近买了把题字的绢布折扇,没逛太久,去跟程知阙他们汇合。
没等走到岸边,突然窜出来一个年轻男孩,站在她面前,像是有话要说。
对方个子很高,看上去大概二十岁左右,一身运动服,偏阳光的类型。
付迦宜仰头看着他,隐有预感,大概知道他找她什么事。
果不其然,还真是要微信。
程知阙就坐在船上,正饶有兴致地看向他们这边,等她自行解决。
付迦宜朝他亮了下左手无名指的婚戒,礼貌一笑,“不好意思,我已经结婚了。”
男孩忙说了句抱歉,挠挠头,“是我没注意到,打扰了。”
“没事。”
原以为这段插曲就这样过去,没成想对方比她先一步上了船——这人是程知阙朋友的侄子,今年刚上大二,体育生。
四人面对面就坐,这顿饭吃得有多尴尬可想而知。
程知阙倒不觉什么,时不时帮她夹个菜,全程悉心照顾。
和平常唯一不同的是,当着外人的面,他偶尔会喊一声“老婆”,这种只有在床上才用得到的称呼被单拎出来,付迦宜知道他分明是故意,但也愿意配合他津津乐道地宣誓主权。
下了船,和朋友分开后,付迦宜挽着程知阙的手臂绕湖边散步消食。
不知是谁先提起了搭讪艺术这个话题。
付迦宜凑近观察他的表情,笑问:“又吃醋了?”
程知阙死不承认,淡定地说:“我就这么小气?”
付迦宜哼笑一声,话锋一转:“难道你就没被当街搭过讪吗?”
“还真没有。除了发传单的,没人主动凑过来。”
“真的假的?”
“不信?”
“不信。”
程知阙不咸不淡笑了声,“我没你这么受欢迎。”
付迦宜失笑,“你还说你不是在吃醋,我都闻到酸味了。”
过了会,程知阙收到朋友发来的微信,问他什么时候还来苏州,到时再聚。
程知阙收了手机,没回复。
付迦宜在一旁瞧着,故意问:“怎么不回消息呀?是不想回吗?”
程知阙皮笑肉不笑:“来苏州也不见他,杜绝一切搭讪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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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业并非多轻松的事,付迦宜和旁静一路走过来,也不是特别顺利,在不同时期遇到过很多跌跌撞撞的坎坷。
就比如说,成功融资没多久,跟在付迦宜身边最久的一个员工私底下出了问题。
这事还是旁静亲自查出来的。
公司规模越来越大,付迦宜如今已经不进实验室研发,只负责技术层面的统筹管理。
技术部被划分成了好几个组,每个组有十几号人,她对绝大部分人眼熟,却叫不上来名号,平常见得最多的,无非是各组的负责人。
技术a组的组长在公司创建之初被招进来,深得付迦宜信任。
上个月月初,旁静亲自过来给付迦宜打预防针,委婉地告诉她,这人有点不对劲。
付迦宜原本没太在意,直到这两天收到了对方递交上来的辞职信。
见东窗事发,旁静这才直言:“我是怕你感情用事才一直没和你说——你的这位亲信,前段时间一直在和对家公司请的猎头接触,明显有跳槽的意思。”
付迦宜静默许久才开口:“我自认为对她还不错,待遇方面也是最好。她为什么想走?”
旁静耸耸肩,“谁知道呢,我现在只希望她有点人性,千万别泄露公司的重要数据。最开始招进来的那批人,可没签什么保密协议。”
付迦宜说:“我叫人盯着她点。”
旁静阻止她:“我早就已经这么做了,但发现得还是太晚,来不及了。”
旁静这张嘴一向很灵验,怕什么来什么。
一个月后,这人带着经手的两个重要项目的研发数据跳槽去了别家。
为这事,付迦宜正正经经抑郁了一阵子。
有天下班,程知阙来公司接人,见她依旧闷闷不乐,便带她去了城郊的私汤度假村泡温泉。
钟课的地盘没有闲杂人等,远离纷扰,也好放松一下身心。
付迦宜半截身子浸泡在水里,双臂搭在边沿,视线频频发直。
程知阙在她腰上丈量,暗叹道:“这两年好不容易养回来一点,这么短的时间又瘦回去了。”
付迦宜睫毛颤了颤,实话实说:“我最近真没什么胃口。”
程知阙见状,从源头上帮她纾解,“你不妨说说看,因为什么难受。”
付迦宜说:“我只是突然觉得,自己不适合当管理者,容易心软,也容易相信别人。如果没有你和旁静的话,这一路走来,我指不定要上多少当。”
程知阙说:“很少有人天生就冷面无私,大多都是后期练出来的,我也一样。至于你和旁静,无非是各有所长,她只是在她擅长的领域如鱼得水,要论技术层面,岂不是一窍不通?”
付迦宜笑笑,“你总是知道怎么说能安慰到我。”
程知阙搂着她,“现在舒心些了吗?”
“好多了……但我还有个困惑。”
“说来听听。”
付迦宜跟他说起那个辞职的员工的事。
程知阙用自身阅历告诉她:“跳槽很正常。同事不是朋友,因为利益捆绑在一起,能有多牢固?”
付迦宜了然,“你经历过这种事吗?”
“嗯。”程知阙说,“不是所有人都像庄宁一样,愿意对我死心塌地。”
“可你许给他的利益也是相对等的,甚至更多。”
“所以说,培养亲信先考察人品,这样才能避免灯下黑,记住了吗?”
付迦宜点点头,“懂了。程老师的职场课果然让人受益匪浅。”
程知阙问:“还有什么问题?”
“没了。被你这么一开解,开心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