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付迦宜脸色并不好,明摆着在赶客:“……你该走了。”
程知阙带着醉意自顾自说:“那我一间间找。”
认识这么久,付迦宜第一次看到程知阙这种状态, 抛开一贯秉持的气度,带几分执拗的孩子气。
她笃定他会说到做到。
付迦宜咬牙切齿地盯着他看,左右权衡,发现自己拿他没有任何办法,伸头缩头都是一刀。
她拽住他手腕, 几乎用威胁的眼神示意他不许再出声, 放轻脚步,带他回自己房间, 顺便把他换下的鞋子塞进鞋柜最隐蔽的位置。
一进屋,程知阙瘫倒在床上, 似醒非醒,好像已经用尽精力。
付迦宜蹙了下眉,有种领地被入侵的轻微不适感,可看到他脚上穿着小好几码的女士拖鞋,生气之余,又觉得有点好笑。
她发现喝醉的程知阙很容易任人摆布,叫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
也是这发现,叫人的心无端软下来。
付迦宜坐在床沿,用手碰了碰他,把他叫醒:“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程知阙眼睛睁开一条缝隙,微微勾一下唇,哑声说:“你看我现在,像能出门的样子吗?”
付迦宜轻声嘟囔:“有什么不能,怎么来的可以怎么回去。”
程知阙轻叹,放低姿态商量:“就一晚上,迦迦。就待一晚上。”
付迦宜看着他嘴角的伤口,抿了抿唇,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他浑身都是酒味,付迦宜想问他要不要去洗个澡,犹豫一下,还是放弃了这念头,起身去储物间拿一床新被子。
再回来时,程知阙已经睡着,手臂搭在眼睫上,呼吸均匀,此起彼伏。
付迦宜无奈,只好把床让给他,关掉主灯,留一盏台灯照明,捧着被子躺到沙发上。
其实很困,眼皮明明在打架,却怎么也睡不着。幽暗环境中,她翻了个身,看着床上那道轮廓模糊的身影,胡思乱想到深夜才勉强酝酿出一丝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间,付迦宜感觉自己被腾空抱起来,又被轻放到床上。
背部紧贴柔软的床面,她脑子一团浆糊,正要继续睡,忽然意识到不对,立马惊醒。
她眼里泛着水光,有些发懵,哑着嗓子问他做什么。
程知阙似乎酒醒了,摸摸她的脸颊,低声说:“怎么可能让你睡沙发。”
付迦宜没说话。
“浴室在哪?”
她顿了顿,抬手往另一方向指,“那边,柜子里有新浴巾和一次性牙刷。”
程知阙顺手关掉台灯,哄道:“知道了,继续睡吧。”
浴室很快传来水声。
被这么一搅合,付迦宜彻底清醒,开始后悔收留他在这过夜。
今晚在车里的谈话突然没了意义,他们这样和前段时间没区别,又是一番纠缠。
不到二十分钟,水声戛然而止,似乎怕吵到她,程知阙没吹头发,裹条浴巾出来了。
付迦宜往上拉了拉被子,闭眼装睡。失去视线,其余感观被无限放大,她听见衣服摩挲沙发布料的窸窣声响。
程知阙慢条斯理穿戴整齐,从外套口袋里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时间缓慢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无比漫长。
即便闭着眼,付迦宜仍能感觉到他时不时投来的目光,没由来地觉得难捱。
过了会,她先受不住,腕部撑住床沿坐起来,摸黑趿上拖鞋。
程知阙率先打破寂静:“怎么不睡了?”
付迦宜微顿,说:“去洗手间。”
付迦宜在里面待了很长时间才出来。
回来时路过茶几,她有意避开障碍物,没太注意脚下,被地毯绊得踉跄一下。
程知阙适时捉住她手腕,稍微使力,将人拉过来。
身体失去平衡,付迦宜惯性地坐下,还没来得及弹起,腰身被固定住。
沙发不大,勉强能容纳两个人,他拥着她躺下去,一只手贴在她腹部,规规矩矩没乱动。
他刚洗过澡,身上烫得惊人,付迦宜处在戒备状态,正要出声,听到他说:“陪我躺会。我跟你保证,不做别的。”
她背对着他,看不见他的表情,能从语调中感受到他的疲惫。
他脸埋进她颈窝,下巴上的细小胡茬扎得人有点痒,她无声吸进一口凉气,忍着没挣扎,“……你大半夜过来,应该不只是为了上门扰民这一桩事吧。”
程知阙沉闷地说:“我来拿回自己的东西。”
付迦宜思来想去,觉得他莫名其妙,“我这好像没有你的东西。”
“那对袖扣。”
沉默片刻,付迦宜说:“你不是不要了吗?”
程知阙低低地笑,同她扯皮:“我什么时候说不要了。既然送我了,不就是我的?”
“那天你没带走,我以为你的意思是,随我如何处置。”
“那天是气得不轻,但理智还尚在。”程知阙温和地说,“如果我当时带走了,还怎么找合乎情理的由头来见你。”
付迦宜不想和他继续掰扯这些,肃然地喊他一声:“程知阙……”
大概知道她想提醒些什么,程知阙说:“迦迦,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来找你的路上,其实我想了很多。最近半年,是我太骄傲了,只一味地按自己的步调来,没完全顾及到你的想法。”略微顿了下,他在她耳边继续说,“当初我身份是借用的别人,对你也的确有所隐瞒,但那些情分一直是真,从始至终没变过。”
付迦宜说:“我知道情分是真,相对等的,我也没因为你的欺瞒怨恨过你,不是吗?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没什么再提的必要。”
“你总说过去了。”程知阙轻点她胸口,“理智上是过去了,但这里,真没留下任何阴影吗?”
“迦迦,你想和其他男人在一起也好,或者怎么样,我都尊重你,但还是想请你给我一个平等追求你的机会。我到时一定竭尽全力。”
他说得太诚恳,付迦宜一时不知道该回应些什么,半晌才开口:“……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知道她意指哪方面,程知阙轻笑一声,“事实胜于雄辩。起码这样能证明,你对我不是完全没有感觉。”
接吻时,她眼里明显有情动的余热。
人可以随时说谎,但身体不会。
他惯是如此,恶劣得坦然,付迦宜点评一句:“你走捷径简直不要太明显。”
程知阙哄她:“付老师,那要不你报警抓我。”
付迦宜早该发现,他无赖起来真的无人能及。
话匣也就收在这,点到即止。
程知阙把手臂伸直,给她枕着,“还睡得着吗?”
付迦宜轻“嗯”一声,嘱咐道:“对了,你明早记得早点走,千万别被发现了。”虽然沈铭玉一般下午才会醒,但她还是担心他们不小心碰面。
程知阙闷声笑,“我们这样,像不像偷情?”
付迦宜没答话,移开横在腰间那只温热的手,“我去睡了。”
程知阙照常说晚安,荡平了暴雨初歇的最后一层波澜。
付迦宜睡得还算踏实,第二天醒来时,程知阙已经不在。
茶几上放着保温食盒,里面有她平常爱吃的食物,食盒底下压一张纸条,字迹苍劲潦草,简短一句:记得把袖扣还我。
付迦宜盯着看了两秒,把纸条对折,塞进抽屉里,到洗手间洗漱。
吃过早餐,付迦宜出了卧室,看到沈铭玉披散着头发,静静站在阳台那边。
或许是心虚,她吓了一跳,问道:“怎么醒这么早?”
沈铭玉扯了扯嘴角,苍白一笑,淡淡地说:“嗯,中午有约会,早点起来化妆。”
“那你收拾吧,我得赶紧去上班了。”
沈铭玉及时叫住她:“小宜。”
付迦宜顿住脚步,回头看:“嗯?”
“昨天晚上是不是有什么人来过家里?我好像听见动静了。”
知道这房子隔音不差,没那么容易听清,付迦宜硬着头皮找补:“昨晚我不是出去跟领导吃饭吗?突然下了场暴雨,他担心我,所以才来探望。”
沈铭玉了然地笑笑,“这样吗?”
付迦宜离开家,正常打卡上班。
这周六全员都需要加班,早晨恰巧有个会,梁思觉意外迟到了二十分钟,付迦宜在底下坐着,听身旁的王静语和另一个同事闲聊,吐槽梁主任这么自律的人居然也会迟到。
付迦宜不确定是不是跟昨晚那场饭局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