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世上哪来那么多合适和灵魂共鸣,退而求其次也许是另一种层面的最佳选择。
荡气回肠和刻骨铭心都经历过了,是否意味着,安稳才是归途。
可不知怎么,她还是会想到过往阴雨天,程知阙单手撑伞,把她牢牢护在怀里,纵容她突如其来的玩心,陪她溅过无数个水坑。
他们一起淋雨,一起浸在冒热气的浴缸,不分昼夜地契合缠绵。
那些荒唐、浪漫、轰轰烈烈的戏码里,每一场的主角都是同一人。
程知阙曾给过她纯粹到极致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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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付迦宜按约定请梁思觉吃饭,地点选在了钟老板开的那家餐厅——实体生意不景气,沈铭玉托她过来给钟老板捧场。
一顿饭而已,在哪吃都无所谓,付迦宜自然不会拒绝,但还是忍不住纠正,那地理位置无论做什么生意都会赚得盆满钵满,想不景气都难。
沈铭玉狡黠地说:“我知道,我只是想找借口让你见见他,帮我把把关。”
付迦宜笑问:“如果我觉得他这人不太行,你会和他分手吗?”
沈铭玉义正言辞:“当然不会。”
付迦宜无语地看着她。
那天沈铭玉不在现场,被沈庭安叫回锦园,给沈仲云尽孝去了。
付迦宜终于见到了她的现任男友,不是别人,是市郊那家私汤度假村的老板,叫钟课。他们前不久在球场见过。自从合作敲定后,一直都是钟课手底下人在跟进,付迦宜没再跟他本人见过面。
一场私人约饭突然变成三人应酬局,几乎全程都在聊公事。
钟课谈吐不凡,对医疗科技方面了解颇深,梁思觉没想到他私下里这么好相处,一时顾不上席间的付迦宜,同他热络聊起来。
付迦宜随便他们聊什么,专心吃自己的饭。
酒过三巡,钟课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笑吟吟问道:“我有个朋友待会要过来,你们介意吗?”
梁思觉自然说不介意。
付迦宜右眼皮不受控地一跳。
她有些看不透这个人,他看似在笑,举止言行斯文内敛,眼神却寡淡,有隐隐看戏的意味。
此时此刻,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除非他有意偏让,不然沈铭玉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直到程知阙出现在饭桌上,付迦宜才读懂钟课那记看戏的眼神。
他俩是朋友,钟课应该知道她和程知阙在一起过,所以特意把人叫来。
付迦宜今晚没碰酒精,还是感觉心跳加速,浑身有发热的迹象。她不是没想过,干脆不顾一切抛下这烂摊子,一走了之算了。
但她终究没这么做。
钟课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跳过她,只跟梁思觉介绍了程知阙。
程知阙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嘴角凝起极淡的笑意,和梁思觉不深不浅地聊了两句。
付迦宜在一旁瞧着,一个头两个大。
过了会,服务生端来一份餐后甜点。
工作上的事聊得差不多了,梁思觉终于得空照顾到她,将盘子推到她面前,笑说:“我刚刚点的,尝尝好不好吃。”
付迦宜看了眼奶油表面点缀的青提,说了句好。
今晚难得没下雨,脚下的长安街华灯初上。
六十几层的楼上开了十足冷气,付迦宜穿了条一字肩长裙,冷热交加,手脚发凉。
她真的不喜欢这种暗流涌动的气氛,更不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无意义社交。
付迦宜用叉子胡乱搅了下奶油,偏头看向身旁的梁思觉,想随便扯个理由带他离开这里。
听到程知阙在这时说:“她不爱吃青提,一口都吃不了。”
空气一霎凝结,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程知阙全然不在意,浅淡一笑,平和地问梁思觉:“你不知道吗?”
第55章
饭局结束时, 付迦宜给梁思觉的说法是,他们的确认识,程知阙是她室友的叔叔。
毕竟不是公事, 涉及到个人隐私, 她没有详说的打算,只用这一句话敷衍过去。
梁思觉不是傻子, 能瞧出后半程付迦宜的紧绷和不对劲,但他没立场追问什么,抱歉地笑了笑, 说下次一定注意, 不会再点你不爱吃的食物。
付迦宜笑说没关系,不用在意这些小事。
梁思觉表面在笑,心里难免解读——这话只差明了, 他记不记得住, 对她来说其实没那么重要。
从餐厅出来,梁思觉要送她回去,付迦宜脑子有点乱, 找借口婉拒了,等他离开后,就近走进一家星巴克,一个人坐了会。
沈铭玉的微信在这时候发过来,迫不及待问她今晚情况怎么样。
想起沈铭玉之前说过的话, 付迦宜避重就轻地回复:还好。对了, 你见过钟老板的朋友吗?
沈铭玉:没有,怎么了呀?
付迦宜:没……随便问问。
沈铭玉: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已经到家了, 叫了外卖,等你吃夜宵呢。
付迦宜今晚实在没心情闲聊, 便回:我还要等一会,你吃完就先睡吧,不用等我。
沈铭玉回了个“遗憾退场”的表情包。
店里没什么人,外面车水马龙,形色百态,每个人都步履匆匆。
不到半小时,帘卷西风,北京下了汛期内最大一场暴雨。
付迦宜踌躇不定,正盘算着该走还是该留,临时接到梁思觉打来的电话,问她回没回去。
听到她说没有,梁思觉叫她耐心等等,说已经在往她那赶了,临时堵在了崇文门附近,估计还要一会才能过去接她。
付迦宜知道,其实他大可以不用做到这份上,毕竟走都走了,没必要再冒雨回来。
她并非没有心的铁人,多少会被细节打动,加上今晚把梁思觉一个人蒙在鼓里的愧疚感,她没再说拒绝的话,嘱咐他路上注意安全。
她说会等他过来,也是在给自己做退而求其次选择的机会。
趁外面风小了些,付迦宜问店员借了把伞,出了店门,站在路边显眼位置,方便梁思觉找到。
等到最后,没等到梁思觉,反而等到了程知阙。
她不知道程知阙为什么还没走。
乍暖还寒,周遭空旷无人。
车窗降下,隔一道雨雾,程知阙的声音模糊传来:“上车。”
惯有的温和口吻,却不太容人商榷。
付迦宜今晚始终窝着一口闷气,不知道该找谁发泄,此刻离远看着他,突然很疲软,像膨胀到一定程度被一针扎漏的热气球。
她回绝道:“不用了,谢谢程先生好意。我男朋友马上来接我。”
楚河汉界分明客套,她不想继续同他纠缠下去,没有任何结果。
程知阙眼神变了变,笑说:“想接早就接了,何必走了又回来,让你巴巴地在这等。”
“你双商这么高,还不明白吗?”付迦宜轻声说,“重点是,我已经有男朋友了,现在上你的车算怎么回事?”
“之前还说没有,这才过了几天?”
“先确定关系,之后再慢慢发展,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
程知阙目光发深,有僵持不下的意思。
他的车违规停在这,估计已经被拍成连环画。雨水从车窗往里潲,浇在他肩膀的位置,浅色衬衫濡湿一片,洇进衣料里。
程知阙始终没理会,似乎料定了她不会跟他这样耗着。
付迦宜咬牙看他。
程知阙忽然笑起来,“我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她发现他疯起来是真的不管不顾。
程知阙补充一句:“雨下这么大,我只是想喊你上来待会,又不准备抢人功劳。”
他打开车门,用手掌住,等她迈上来。
付迦宜拗不过他,收了伞,顶风钻进短暂的庇护所。
车门阖得严实,隔绝了狂风暴雨,雨点砸在玻璃窗上,沉闷声响被放大。
程知阙看她一眼,叫司机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些,递给她一条干净毛巾,示意她擦擦。
她伸手接过,心不在焉地擦拭几下。
起初两三分钟,谁都没讲话。
恍然想起钟课和他的关系,付迦宜忽说:“我早前是不是见过你这位姓钟的朋友?”
程知阙说:“应该。”
听他这么说,付迦宜更加确定了。
年后她随程知阙去参加聚会,到场的都是他发小,当时钟课也在场,来露个面便走了。
她对这段插曲印象不深,之前一直觉得钟课眼熟,眼下才真正想起来。
既然是他发小,说明他们都在一个圈子,沈铭玉怎么可能没见过钟课?
付迦宜心里疑惑,但没声张,转念聊起另一件事:“所以,他往我们院投资,是你授意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