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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真正有预感是大四上半学期,有次和班里几个玩得好的朋友到郊区露营,一行人开一辆车,回去时车子抛锚,他们被困在山上,天气冷,吃的喝的用完了,手机信号又不好,一度绝望。
  周怀净不知道她人在哪,足足找了大半天,见到她那一刻,将外套脱掉,披在她身上,在众目睽睽下把她拽进怀里,力度大得像失而复得了什么宝贝。
  也是那天,周怀净开车带她回市区,路上不知怎么聊到了毕业典礼,他说,等毕业的时候,你的那束花一定由我来送。
  付迦宜笑笑没说话,算是一种默许。
  毕业典礼那天,周怀净送来一束花,外加表白的话,她拒绝了,只含笑抱他一下。
  在双方家长眼里,他们是最门当户对的一对,可不甘心也好,爱而不得也罢,感情的事强求不来,彼此其实都心知肚明,做朋友是最好的选择。
  她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去尝试喜欢周怀净,还是以失败告终。
  过早遇见太惊艳的人,好像已经失去了再爱上一个人的能力,有时候想想何其悲哀。
  沈铭玉有点喝多了,趁机朗声大喊,耳膜的轻微刺痛打断了付迦宜的思绪。
  她一边安抚沈铭玉,一边放远目光往旁边看,周怀净翘腿坐在角落玩手机,有个棕发女生靠过去,稍稍弯腰,像在跟他打招呼。
  那女生付迦宜认得,是沈铭玉大学室友,不常出现在各种局上,这次只单纯过来凑个热闹。
  一旁的沈铭玉打了个酒嗝,拉她起来,嘟囔道:“我想去隔壁玩密室逃脱。”
  付迦宜正要说些什么,透过玻璃窗,瞧见远处楼梯口突然出现两三个穿制服的民警。
  可能是他们太吵,招摇过市,有人举报这里无照经营、聚众赌博。
  十分钟后,他们被送去附近的派出所。
  如果在巴黎,付迦宜或许还能找付迎昌解决,但这是北京,涉及到的不是钱,她和周怀净都无能为力,更何况他们俩都是法国籍,处理起来更加费力。
  没办法,付迦宜只得叫沈铭玉先清醒一下,做笔录的时候,问女民警要了一杯温水,扶着她吃一粒解酒药。
  沈铭玉半昏半醒,理智勉强回归,想着绝对不能惊动沈庭安,和往常一样,第一时间联系了程知阙,顶着被训的风险,哭丧着脸,保证再也没有下次。
  程知阙自是不信,听都懒得听,直接挂了电话。
  程知阙这两天事情比较多,原打算直接丢给沈庭安,让他处理这事,看一眼时间,已经后半夜,也就没惊动别人,拎起外套,开车去接人。
  17年伊始,外面下了场小雪,路面湿滑,车速并不快,到朝阳区大概需要一个半小时。
  这一个半小时里,付迦宜过得极其难熬,静坐在软硬适中的椅子上,左肩膀被沈铭玉枕着。
  今晚为了照顾酒品不太行的沈铭玉,她滴酒未沾,经过这么一番折腾,简直头痛欲裂。
  沈铭玉闯祸闯惯了,对这种事俨然习以为常,出声安慰两句,因为太困,很快没了后文。
  她抱着付迦宜的腰,调整好坐姿,昏昏欲睡。
  后半夜安静极了,屋里只有一个民警在值班。
  付迦宜动了下酸疼的肩膀,将沈铭玉安顿到旁边的座椅上,问民警能不能去洗手间。
  民警点点头,友善地朝另一方向指了指。
  付迦宜刚迈出门,和迎面过来的程知阙撞了个正着。
  走廊一眼望不到尽头,他穿了件黑色毛呢大衣,肩膀沾了雪水,风尘碌碌,身上有股清寒气息。
  得承认,悬空整晚的心脏,在看到他这一秒,终于得到了归属。
  第47章
  从派出所出来, 被风一吹,沈铭玉瞬间酒醒,缩着脖子躲在付迦宜身后, 时不时瞄一眼走在前面的程知阙。
  程知阙平常对这群小辈还算宽容, 鲜少疾言厉色,即便不是逢年过节, 也会慷慨地大把转账,从不过问钱的用途,由他们挥霍。
  沈铭玉和二叔家的两个孩子都喜欢黏他, 偶尔犯个错, 或者遇到什么难处,总是习惯找小叔帮忙,他是他们在父母和外人面前的靠山。
  可帮忙归帮忙, 程知阙不是永远有耐心, 尤其有些事在底线边缘徘徊,他们其实都很怕他发火。
  原以为今晚免不了要被训诫一番,但程知阙什么都没说, 绕过车身,替她们打开后座车门。
  沈铭玉自知理亏,加快脚步,赶紧拉着付迦宜矮身坐进去。
  车门“咔哒”一声被关严,隔绝了外面刺骨的冷空气。
  程知阙坐在前面, 提醒她们把安全带系上, 问沈铭玉今晚怎么回事。
  沈铭玉小声说:“小叔,我发誓, 今晚真是个误会……我就算再浑,也不可能拉上小宜他们俩犯事儿, 这点分寸我还是知道的。”
  “他们俩”。
  不知怎么,付迦宜眼皮猛地跳了两下。
  几分钟前,在派出所门口,周怀净走过来,照常关心几句,摘掉自己身上的围巾,给她戴上。
  付迦宜多少能感觉出他是故意——当时程知阙就站在他们斜后方。
  还上学那会,周怀净到图书馆找她,瞧见她在看书,拿过来随手翻了翻,看到夹在扉页的一张拍立得相纸,是她偷拍的程知阙的正脸照。
  落日余晖,程知阙懒散靠在泳池旁的躺椅上,单手抵下颌,闭眼假寐。那天天气不错,她原本出来拍风景,镜头一转,对着他按住了快门。
  那时候他在她眼里,是比风景更胜一筹的存在。
  此时此刻,付迦宜把那条围巾攥在手里,浑身不太自在,像在摸一块烫手山芋。
  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程知阙不打算为难沈铭玉,但还是说:“等出事了才知道分寸?”
  沈铭玉咽口水,委顿地说:“……我这次是真的冤枉。”
  一旁的付迦宜张了张嘴,想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听到他平和地说:“我不指望你能多学点好,但至少别带坏别人。”
  付迦宜微顿,熬夜的疲乏叫人反应迟钝,隔几秒才明白这话的意思。
  ……你以前也没少带坏我。
  她视线略微发直,脑子里只剩这个想法。
  大概猜到她在想什么,程知阙透过后视镜看她一眼。
  付迦宜猝不及防和他四目相对,下一秒移开了目光,偏头看向窗外。
  路面积起厚厚一层雪,有点像大一那年寒假,她一个人去马赛,站在酒馆外面看过的白色场景。
  沈铭玉忍着头晕,挤到座椅中间,身体向前倾,凑过去讨好地跟程知阙话起家常。
  全程几乎都是她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程知阙偶尔心血来潮回应一句,言简意赅,面色倒和缓,但不是感觉不出来自长辈的压力。
  耳朵里听着他们聊天,付迦宜无端分了下心。
  坦白讲,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程知阙,觉得有点新鲜。他以前给她当家教的时候,从没端过态度,连冷言冷语都没有过,与其说是老师,不如更像角色对等的朋友。
  于他而言,是不是意味着,从最开始她就不是小辈。
  车拐进南二街附近,沈铭玉终于说累了,主动结束这场单方面自言自语似的闲聊,从冷藏柜里拿出一瓶依云,拧开瓶盖喝了几口,嘟囔着说:“小叔,不用开进去啦,你把我们放在小区门口就成。”
  毕竟心虚,她哪敢再给程知阙添麻烦。
  程知阙没理会,把车停在单元楼对面的临时车位上,送她们上去。
  沈铭玉受宠若惊,进电梯前,凑近对付迦宜说:“……我觉得我在我小叔这地位见长,之前一遇到这种状况,他都不怎么理我的,除非必要,不然哪会亲自送我到家。”
  付迦宜被她容易满足的娇憨模样逗笑,心想,其实他刚刚也没好好理过你。
  房门被打开一瞬间,看着房间被泡成水帘洞,沈铭玉瞠目,低骂一句,还真是祸不单行。
  下午出门前,她在厨房洗了个苹果,忘记关水龙头,不断有水蓄进槽里,淌了满屋子,水流声哗哗作响。
  地上摆的那几排价格昂贵的鞋子和包包全被浸透,在水面漂浮着,付迦宜没去管,踮脚迈过门槛,要去关水龙头。
  身后传来程知阙的声音:“地上滑,还是我去吧。”
  她脚步顿了下,点点头,抬手指向朝南那面,“厨房在那边。”
  房子没法再住人,家政要天亮才能赶过来,十分钟后,跟着沈铭玉重新坐进车里,付迦宜难得感叹一次造化弄人。
  有种命运叫背道而驰,无论走多远,还是会和对方产生一定程度的不成文交集。
  程知阙对她来说,大概就是违背主观意愿的一种被动式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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