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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一个人从懵懂到无所不能,中间究竟要经历多少心路历程,她想象不出。
  他虚长出的那几岁似乎是一条她极难跨越的鸿沟。
  程知阙将弓箭递到她手里,从后拥住她,“按我说的做,先调整好站姿,身体向前倾。”
  他教她拉弦技巧,也教她瞄准靶心,付迦宜向来是个一点即通的好学生,难得开了次小差。
  热气不断洒在她颈间,很容易让人想起几小时前天昏地暗的那场激吻,偏他这时候严肃有余,越处在这种正经的环境下,反而越有调情意味。
  她甚至怀疑他是故意。
  程知阙握住她覆在弓臂的左手,平声静气地问:“记住我刚刚说的话了吗?”
  付迦宜哪肯承认自己因为抵不住诱惑而分神,硬着头皮说:“……差不多记住了。”
  他要她照做。
  箭在弦上,不等发出去,被及时制止。
  程知阙轻笑一声,也不戳穿她,徐缓重复一遍:“我刚刚说,弦绷的太紧有随时断裂的可能。你这个力道发弓,容易伤到自己。”
  付迦宜心思俨然已经不在这上面,将弓箭搁到桌上,“我好像没什么天赋,不想学了。”
  “怎么刚开始就喊结束?”
  她转过身,半倚着桌沿,同他面对面,“主要是因为心有杂念,所以才学不来。”
  程知阙似笑非笑,“是么。”
  “对我来说,人比冷冰冰的器具更有吸引力。”
  氛围被烘托得恰到好处,有些话摊开到明面上讲,既能取悦自己,又能取悦他人。
  程知阙拉她入怀中,低头吻她柔软的发丝,“不想学就不学了。”
  付迦宜安静站在原地,嗅着他身上好闻的气味,好一会才开口,讷讷喊:“程知阙。”
  “什么事?”
  “你有没有想过跟同龄人谈恋爱?”
  程知阙大致品了品,觉得挺有意思,“话题跳跃性这么大?”
  付迦宜下巴支在他胸膛,仰面看他,“……你认真点。”
  “认真点的回答——没有。”程知阙轻按她后脑,将人重新圈进怀里,“年龄只能增长个人阅历,跟择偶标准没太大关联。”
  付迦宜说:“同龄人之间会有不少共同话题,起码不会存在代沟。”
  “你是在嫌自己太年轻,还是在嫌我老?”
  “如果非要二选一的话,应该是后者。”
  程知阙低头看她,“看来没心情不好,还知道开玩笑。”
  付迦宜轻“唔”了声,“心情其实还不错,只是好奇……你就当我不耻下问好了。”
  程知阙将她从牛角尖里拉出来,表述的意思浅显易懂:“把答案留给时间,顺其自然,好吗?”
  付迦宜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双臂缠住他腰际,回抱住他。
  带有安抚性质的交颈相拥,没了情欲加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叫人心悸。
  -
  老方生日当天,付迦宜早早托厨房备好了他平时爱吃的几道广东菜,又订了一个翻糖蛋糕,晌午准时送达。
  她难得感叹一次法国人慢节奏生活中的高效率,支付三倍配送费多少还有些用处。
  老方平时要开车,忌酒单纯只是工作需要,刚到马赛那会,因为馋酒,在泳池旁的悬铃木底下埋了两罐自酿的玫瑰白葡萄酒,说等走前一定拿出来解解馋。
  付迦宜劝他不妨先挖出一罐尝尝,及时行乐。
  老方笑说:“我虽瞧着你长大,可从前怎么没从你嘴里听过这种观点?还怪新奇的。”
  付迦宜自然不会甩锅给程知阙,想了想,笑说:“此一时彼一时,方叔,人成熟多变才是常态。”
  “好好好,你说得都有道理。”
  又聊了几句,老方笑呵呵地带着工具铲到树下挖酒去了。
  没过多久,程知阙从楼上下来,客厅无人,他虚揽了下她纤瘦腰肢。
  付迦宜收回投出去的视线,意味不明地看着他。
  程知阙勾唇,“怎么这么看我?”
  “只是突然觉得,你有带坏乖乖女的嫌疑。”
  “不是嫌疑,是板上钉钉的罪证。”
  单论诡辩,付迦宜从不是他的对手,也不打算不自量力地一较高低,适时转移了话题:“不过短短几个月,我真有很大变化吗?”
  她好像完全没意识到,原来潜移默化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程知阙没搭腔,只问:“你希望这种变化是好是坏?”
  付迦宜语气笃定:“你带给我的总归都是好的。”
  程知阙目光深几分,抬手揉她发顶。
  十二点准时开餐,老方高兴得不行,有程知阙作陪,受宠若惊,陆陆续续喝完了一整罐酒。
  饭后,付迦宜回房小憩,中途被渴醒,到一楼吧台倒水喝。
  水没来得及喝进嘴里,突然听到楼梯拐角处传来仓促一声巨响,老方从上面滚下来,一动不动,面色惨白。
  付迦宜吓了一跳,放下玻璃杯,小跑过去,俯身确认完呼吸,喊朱阿姨打电话叫救护车,做完当务之急的事,想也没想,凭本能去找程知阙。
  住处偏僻,离医院并不近,好在救护车来得还算快,她匆忙回卧室换了身能外出的衣服,随程知阙赶往急救中心。
  救治没花太长时间,老方被推出来,转普通病房。
  护士过来告知病情——酒精诱发的急性心肌缺血,送来得及时,目前稳定下来了,不过状况不容乐观,需要等醒后做个全面检查。
  付迦宜问vip单人病房是否有床位,护士抱歉地摇了摇头。
  马赛医疗设施实在有限,可老方需要静养,短时间内又不能转到巴黎那边的医院,她能调动资源,远水却解不了近渴。
  程知阙叫她宽心,缓声说:“别急,我来解决。”
  不到十分钟,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女人出现在走廊,直奔程知阙,含笑同他打招呼:“程,好久不见。”
  第23章
  楼上单人间的条件设施比普通病区好太多, 付迦宜看着医护人员将老方安顿好,终于松了口气,到病房外跟程知阙和女人汇合, 当面同她道了声谢。
  女人爽朗一笑, “不用客气。我之前欠过程很大的人情,能找到时机还一点不容易——”
  “对了, 我好像还没自我介绍。”女人朝付迦宜伸出手,“我叫涂安娜,是这家医院胸外科的医生, 也是程的朋友。”
  涂安娜皮肤比寻常人白, 中西方混血脸,眉眼深邃,穿着打扮干练利落, 典型女强人风。
  付迦宜礼貌性地握住她的手, 无意间看见她左手中指那圈淡红色戒痕,微顿了下,很快松开。
  涂安娜晚点还有台手术, 没在这久留,临走前对付迦宜说:“我办公室就在楼下,付小姐有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或者让程直接联系我也可以。”
  等人离开后,程知阙握住她发凉的手心, “出去透口气?”
  付迦宜惊魂未定, 温吞点了点头,“好——可方叔这边要怎么办?”
  “医生说短时间不会醒, 早些回来守着就是。”
  这家公立医院上世纪建成,外观陈陋旧垣, 离远看像座古堡,是当地有名的建筑地标。
  门诊楼到住院部中间有处庭院,铺了四方的格子锈砖,日光充沛,很适合病人晒太阳。
  付迦宜抬头瞄天色,不适应地眯了眯眼,攥住程知阙的两指,拉他到枇杷树底下庇荫。
  她背部靠向树干,主动打破寂静:“今天的事谢谢你。”
  程知阙看她,笑出一声,“什么时候跟我这么见外了?”
  “一码归一码,该谢还是要谢的。如果今天没有你,我大概率会手忙脚乱。”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她现在想想,简直后怕得厉害。
  “以后我不在的时候,医疗方面有需求都可以找涂安娜帮忙,不用顾虑太多。”
  付迦宜随口问起:“你和涂医生是怎么认识的?”
  “前几年我母亲在这家医院治疗,她父亲是当时的主治医生。”
  付迦宜一怔,“阿姨的病严重吗?”
  “阻塞性肺疾病。”
  付迦宜不太懂这方面,见程知阙面色如常,想来他母亲应该已经好转,便说:“之前只觉得你对马赛这座城市很熟悉,没想到是因为这个。”
  程知阙不置可否。
  付迦宜没再提这些不好的事,树叶的斑驳阴影落在他肩上,她盯着看了会,“外面好热,想回去了。”
  傍晚,朱阿姨搭另一个司机的车来送餐,顺便给他们带些换洗衣物。
  知道不该把责任全往自己身上揽,但付迦宜心中多少有愧,一直守在床前,时不时看一眼心电监护仪,丝毫不敢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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