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过想想叶盛和柳月这套做派,陆元对那个传言中娇俏聪颖、乖巧伶俐的叶惢也不并感冒。
  “我当然听过她父母的事,正因为此,我才更高看这姑娘一眼,出生在这种家庭,寻常的孩子早自暴自弃了,这孩子却考上了国重点大学,可见是个坚韧自强的性子,毕业之后在公立学校教书,五年的功夫已经是骨干教师,可见能力出众,听说她现在也没和叶家长辈住在一处,自己在外头租房子,说明她和叶家其他人不一样,有心气也有傲骨。”
  昏暗的灯光下,顾卿合上平板,认真地给丈夫分析。
  陆元听得起劲,“在挑儿媳妇这上面,你对老二可比对得川上心多了。”
  自去年开始,妻子就已经在张罗着给小儿子选媳妇儿了,将门当户对的适龄小姐看了个遍,硬是没找到满意的。
  一提这个,顾卿就来气,“要是淼淼有得川一半的本事,我也就不必发愁了,淼淼这吊儿郎当的样子,要是没个厉害点的媳妇管管,这辈子就晃荡过去了,偏你这当爹的还不上心!”
  陆元急忙宽慰:“一家子里面哪能都是人精,有老二中和一下刚刚好。”
  他一贯笃信过满则亏,水满则溢这套,对幼子的平庸很是看得开。
  儿子这种东西,一个精明能干的就行了,各个都是人精,反惹了兄弟阋墙之祸。
  “咱们这样的家庭,老二傻点也没什么打紧的,左右有我和老大护着,老二别碰黄赌毒就成!”
  顾卿哪里听得了这种混账话,一时横眉立目去拧陆元的耳朵,“陆元,有你这么说儿子的嘛!”
  陆元乃知名耙耳朵,立刻缴械投降,却见妻子伤感得蹙了眉毛:“你总说我对淼淼的婚事上心,这就是亡羊补牢,淼淼出生的时候正是咱们最忙的时候,把孩子丢给保姆就撒手不管了,哪像对得川那样投注心血,淼淼没有得川能干也正常,但也不能就这么浑浑噩噩、无所事事过一辈子!依我看,淼淼这孩子不傻,就是没有目标,要是有个厉害点的媳妇管着,说不定也能成事。”
  陆元嘴角抽搐了一下,不敢说话了。
  怪不得顾卿看上了人民教师,原来是指望人家帮忙管孩子。只是......当爹妈的都管不好自家的种,还指望儿媳妇能管,这太异想天开了吧。
  第2章 叶老师vs皮猴儿们望之不似人君……
  秋季开学第一日,华臻学校笼罩着快活而又悲壮的氛围。
  学生们哀嚎着悼念逝去的寒假,背着仓促完成的作业,三三两两来到阔别已久的学校。
  八年级四班,嘈杂而炙热,男孩女孩们将一个顶着锡纸烫的小男孩围在中央,用看新物种的眼神打量着他。
  “我去!虎子这啥发型!”
  “锡纸烫吧,隔壁班刘东强也理了个一样的!”
  “你肯定要被韬姐制裁了。”
  “你好大的胆子啊!”
  在同窗的惊呼声中,张虎笑嘻嘻地装傻,“啥?什么发型?这是我晚上睡出来的!”
  同窗们笑得前俯后仰。
  “哈哈哈哈哈哈!”
  “不愧是虎哥!”
  “社会社会。”
  “我信你个鬼,等着被制裁吧!”
  与此同时,办公室的老师们也在讨论着虎子哥的发型。
  “我滴个亲娘!”
  人未到,声先至。
  老大姐王芳扯着大嗓门走进办公室,将包往工位上一丢,径直走向二排工位,对着年轻的班主任声情并茂地告状。
  “韬滔,我今天一进校门就看见了张虎,你知道他理了个什么发型吗?就是那种卷卷的,像鸡窝一样的卷发,难看死了!”
  “王老师,他那个发型叫锡纸烫。”
  历史老师黄曦月搭着叶韬滔的肩膀给年长者科普。
  王芳啼笑皆非,“这么个鬼发型还有学名哦。”
  坐在三排工位的数学老师沈浩也加入了讨论,“刘东强和杨梦轩也烫了,估计是约好一起的,啧啧,也不知道家长怎么想得,顶着鸡窝就来上学了。”
  “待会去收拾他。”叶滔韬拢了拢齐肩短发。她本是文雅的长相,但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带出了若有若无的凌厉。
  她对这一爆炸性的消息接并不意外。
  华臻有每年一分班的传统,初二分班,她所带的初二四班很有几个声名赫赫的刺头学生,张虎就是其中之一。
  黄曦月同情地看着上班搭子的背影,“才刚开学就闹故事,真是欠管教!”
  王芳则压低声音,对黄曦月小声询问:“不说这群猴儿了,对了,小叶还没消息吗?”
  她说得隐晦,但哪怕办公室内最年轻的江筱雲也听懂了她的意思,默不作声地竖起来耳朵。
  黄曦月摇摇头,“没听说。”
  好友似魏晋时期的锦绣文章,骈散结合的规整中带着难以忽视的洒脱。文秀的外表下是镌刻进骨子里的英飒,优雅、得体、果敢、洒脱,很难想象这些矛盾的形容词用在叶滔韬的身上竟显得格外融洽,黄曦月将认识的男的女的想了个遍也找不出个势均力敌的人物能配得上叶滔韬。
  “叶老师是女强人,早着呢!”
  作为整个办公室唯一的男老师,沈浩如是评价。
  叶韬滔快步出了办公室,没走几步就遇到了在走廊游荡的几个学生,半大的小子见了她纷纷目露惊恐,匆匆问了好,争先恐后回了班。
  不用想,必是去通风报信了!
  她走得极快,站在班门口就听到大嗓门黄飞扬高呼“叶老师来啦”,一刻不停,踏着报信声,进了门,班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皮猴儿们端坐在位子上企图做乖巧状,然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黄飞扬的同桌兼死党张熙泽幸灾乐祸地低声嘲笑道:“小丑。”
  他嘴唇不动,却有声音传出,颇有腹语的意味,叶韬滔隔得远听不见,黄飞扬却实实在在听到了,狠狠瞪了他一眼,碍于面覆冰霜的老班不敢轻举妄动。
  与死党不同,初一他就在叶滔韬的班上,早已被老班制裁的没了脾气。
  叶韬滔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虎子哥,一项一项布置着开学事宜。
  发书、收作业、任命班干......
  进入初二,新的班级一大半都是生面孔,她所教过的孩子寥寥无几,但自信“威名远扬”,无须揪出几个倒霉蛋立规矩,便能让这些或狡诈或跳脱的小鬼头有个人样。待学生们大扫除之际,这才叫了张虎去办公室。
  张虎隐隐生出了悔意,但却不肯在同窗面前丢了面子,嬉皮笑脸的出了门。
  作为叶滔韬“旧部”,黄飞扬在心里给虎子哥点了根蜡。叶滔韬可不像张虎的前班主任那样好性子。
  眼见叶滔韬在班内巡视两圈后出了门,黄飞扬立马揪着死党八卦,“张虎惨了,要被滔姐制裁了。”
  张熙泽是标准的皮猴儿,善会察言观色,虽然没被叶滔韬教过,但一见就知道此人不是善类,不由啧啧道;“望之不似人君啊!”
  办公室里,叶滔韬没说废话,祭出一把闪着银光的理发推子。
  插上电源,电推子顿时发出“嗡嗡”的鸣叫,惊得张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撑着笑脸,拖起长声求饶:“叶老师,别啊!”
  叶滔韬也不看他,不停摆弄着手里的“凶器”。
  这个理发器还是她带得第一届学生留下的。
  当时的华臻不比如今,生源差到难以想象,甚至被隔壁的兄弟学校戏称“垃圾回收站”。
  刚上岗的小菜鸟偏偏碰上了最会惹事的皮猴。
  抽烟、喝酒乃至打架都是基本操作,大晚上12点进局子领学生的经历在她的教学生涯中也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好在菜鸟有菜鸟的好处,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青年教师虽经验不足,但也没有许
  多老教师的瞻前顾后,动用了许许多多让她如今想来都寒毛直竖的雷霆手段,狠狠将社会气息浓郁的中二少年们压了下去。
  而自己手上这把推子就是其中某位浪子回头的中二少年给她的临别礼物。
  “叶老师,以后用这个给学弟学妹们剃头,又方便又省事,比你的大剪刀和婴幼儿理发器好用多了!”
  半大的小子带着欠揍的笑容将电推子套装塞到她手上,小弟们眼冒精光的连声附和。
  “是啊是啊!而且这个只能剃光头。”
  “光头怎么了?光头最好了!又经济又实用!”
  “学弟们一定会感谢我们的!”
  “您一定得收!”
  叶滔韬笑纳了这份礼物,带着一笑泯恩仇的惆怅心态在那个阳光明媚的中午给中二少年们点了肯德基全家桶,看着皮猴儿们吃得满嘴流油。
  如今,再看看眼前色厉内荏的张虎,她心中毫无波澜。
  笑话,锡纸烫算什么,老娘连杀马特都收拾过,三两下给剪成狗尾巴草。
  她边摆弄着电推子,平静地发问:“学校对于仪容仪表是怎么要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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