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盛桉本能地去找贺长泽的眼神,贺长泽却手臂一个用力,将她抛了出去。
再然后,是脚步之间的交错,是他靠得极近的身形,是那股渐渐浓郁的松木香,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她背上的滚烫的手掌,以及不知何时开始响起的音乐……
舞步渐烈。
盛桉的脑子成了一团浆糊。
她记得自己的社交舞学得很好的,原来都是错觉吗?否则,她怎么完全找不到自己的节奏,只能在贺长泽的掌控下翩翩起舞?
乐声渐渐走到尾声。盛桉感觉自己的腰被握住了。那股力道只是轻轻一按,她的腰就不自觉地塌了下去,不自觉地倚着身旁的那个人,下腰,再下腰。
乐声停止。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很快又变得热烈,夹杂着不知道是谁的口哨声和狼叫声,恨不能把天花板掀翻。
盛桉被这嘈杂的声音一提醒,终于从激烈的舞步中回过神来。
她拍了拍贺长泽的肩。
贺长泽顿了一下才放开她,将她扶直。
盛桉站定,只觉得热浪涌上脸颊,自己的心跳声大得全世界都能听见。
她抬眼一扫,能感觉到四周的人都在看他们,尤其是方才坐在她身旁的几个小姐妹,一个个都在捂着嘴,一副激动得不行的样子。
盛桉强绷住了脸上的神情,胡乱地对着徐起舟的方向微微欠身,一点也不敢看他,但还记得要圆上剧情:“不知这一曲双人舞,贵客可满意?”
她的话音刚落,叮铃铃的一阵铃声响起。
半个小时到了。
——
盛桉从路过的服务员的托盘上取了一杯冷饮,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往下灌。
冰冷的液体顺着喉咙往下蔓延,镇得她整个人一个激灵。
香槟特有的带着甜味的回甘上涌,她这才觉得自己出走的大脑慢悠悠回来了。
刚刚都发生了什么?
她脑子一热,邀请贺长泽一起,给徐起舟献舞了?
还好还好,顺序没反了。这要是邀请徐起舟一起给贺长泽献舞,那她的乐子可就大了!今天就可以收拾收拾离开地球了。
问题不大。
等等?!
她刚才表现得怎么样来着?怎么完全想不起来了?
隐约记得,她似乎完全找不到节奏,只能随着贺长泽起舞……
这还是在徐起舟面前!
他刚才……是什么表情来着?
她心虚得完全不敢看。
你怎么这么怂啊?!
盛桉捂住脸,往椅背一靠,深深地叹气。
盛桉所在的位置,是许家大宅三楼拐角的小阳台,小阳台旁边就是她的房间。这个地方,往常就不太有人来。如今一二楼正是热闹的时候,这里就更不会有人造访了。
今夜的许宅灯火通明,连沿着楼顶建筑屋脊分布的那些装饰小灯都开
了。细碎的灯光聚在一起,连绵成片地铺开,又顺着小阳台边缘的镂空栏杆往里流淌,照亮了小阳台的一角。
是一种温柔又孤寂的光效。
盛桉特地没有开小阳台的灯。夜色让她感到安全,她很放松地将脚上的高跟鞋踢掉,赤脚踩在地板上,独自一人看着阳台外的景色。
以前觉得心情烦躁的时候,她就喜欢待在这里。这里的视野开阔,远眺能看见盘山道的一小段。夜里每逢有车经过,车灯就会在盘山道上拉开一小段长长的光幕,这光幕又因盘山道的遮掩而时隐时现,很有几分追光灯的样子。
盛桉习惯在这样断断续续的光影里,自顾自想着一些事。想工作上的安排,想写到一半的故事,也想自己的难言心事。
但今夜,这里似乎不是个适合想心事的好地方。
盛桉的思绪才刚刚发散,就听到有人在背后喊她:“盛桉?”
——是一种温柔的、低沉的声调,带着些微的不确定,仿佛声音的主人在犹豫着要不要出声喊她。
盛桉心里不由一跳。
她回过头去,看见了在小阳台外面站着的徐起舟。
逆着灯光看去,她其实看不清徐起舟的神情,但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
盛桉有些手脚发软。
她下意识想站起来,脚上刚刚用力,又如梦初醒:就在刚刚,她把自己的高跟鞋脱掉了。她现在完全是光着脚的。
盛桉:……
让我死了吧!
幸好没开灯。
徐起舟仍然站在小阳台的范围外,问她道:“介意我进来吗?”
“不,当然不介意。”
徐起舟走到盛桉身侧,却没有坐下,而是站在她几步之外的栏杆旁,向外看着夜色。
他问盛桉:“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就……吹吹风。”
话刚出口,盛桉几乎没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今年是个暖冬,还没下过雪,但这个时节气温也已经不低了,屋里甚至已经开了地暖,她是吹的哪门子风?!
好在徐起舟并不是个会为难人的人,盛桉这么说,他也就这么信了,并没有多问。
这要是贺长泽在这里,估计得毫不客气地顶回来。
想到贺长泽,盛桉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话题:“你们之前特地来拿的那个木匣子,里面是什么?”
“是茶瓷。姐夫的一个朋友送他的,他宝贝地藏了许久,这一次终于舍得拿出来了,是送给贺总的。”
徐起舟说到这里,停顿了下,委婉道,“希莹不懂事,做事没轻没重,我替她向你道歉。”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他是特地为了这件事来的吧?
盛桉心里空落了一下,面上却很是大度的样子:“不用,不是什么大事。”
“配音的事,张秘书也跟我说了。”徐起舟道,“我把你的微信推给张秘书了——就是希莹旁边跟着的那个人,你到时候直接找她交接就行。”
盛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好!”
徐起舟看她这样拘谨,叹了一声:“怎么还越来越生分了?我不过是出了一趟国忙了一次收购案而已,前后也就两个月吧?这就跟我生分了?
“是因为希莹吗?还是我突然变得吓人了?”
盛桉鼻子几乎一酸。
她其实在心里偷偷数着天数的。
这是第56天。
自从被扒了马甲之后,她再不敢看他,再不敢主动跟他说话。甚至于,有他的场合,她都不敢单独出现。
她心里有鬼,她问心有愧。她怕自己演技不好,万一漏了哪怕一分,都会让事情难以收场。
盛桉讷讷的:“她们说……”
她不敢说下去了。
徐起舟道:“如果是因为那些莫须有的流言,你不用在意。”
他说着,终于转过头来,看向盛桉。
他的目光停驻在她身上,似乎比任何一个时候都要长久。
他道:“我其实没有想到,你会结婚得这么突然。突然到……我甚至没能来得及给你准备新婚贺礼。”
第17章 你是自愿嫁给贺长泽的吗……
盛桉唇角微动,却一时无言。
该怎么说呢?
她马甲被扒,流言乍起的那段时间,他人正在国外,忙着徐氏的一个收购案。她不知道他到底听到了多少流言,可在她这里,流言从来不只是流言而已。
那时候她的朋友圈里随手一刷,就能刷到一些含沙射影的话。有些人委婉一些,不过是转发一些鸡汤,大致是不被世俗承认的爱情如何如何艰难之类的。可有些人却十分直接,几乎是指名道姓地在骂她。
那些点头之交们看她的热闹也就算了,可有些人明明之前跟她相处得很融洽,可也不耽误她们加入审判她的大军,仿佛她犯了多么不可饶恕的罪过。
盛桉一直就知道,他是a市很多在适婚年龄的女孩的梦中情人。可也是那时候她才清楚地意识到,他到底有多么受欢迎。
那几天,她的微博私信里充斥着污言秽语,大部分是特地开小号来骂她的。她正在连载的新书和已经完结的老书的评论区下面,每每被脏话屠版……
这么大的动静,除了他的狂热粉丝们,不作他想。
盛桉至今记得她们骂她的话。她们说她上不得台面,说她痴心妄想,说她像是在臭水沟里的爬虫一般自我高。潮、自我感动……
盛桉从未直面过这么汹涌的恶意。与这些话比起来,这些年她成长过程中收到的那些隐隐约约的排斥和白眼,简直就像是在过家家一样。
那时候她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她告诉自己不要去管那些负面的声音,可还是忍不住像是自虐一般,关注着,沮丧着,失落着。
盛桉就这样不人不鬼地熬了一周,还犹自觉得自己是个孤胆英雄——她们骂的其实也没错,她确实都快要自我感动了。
她也因此攒了一腔孤勇,觉得无论如何都得死个明白,于是鼓起勇气,给徐起舟打了一通跨国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