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她跟贺长泽道:“那你猜一猜,我爸妈后来为什么会离婚?”
  贺长泽看了她一眼,道:“首先,可以排除一系列狗血的理由。”
  “比如呢?”
  “比如出轨、要二胎、重男轻女……等等之类。”
  盛桉好奇了:“为什么?”
  因为如果真是这样的理由,你提起你爸爸时,情绪不会这么平和。
  但贺长泽没有这么直说,而是委婉道:“岳母是一个很有眼光的人。”
  盛桉失笑。
  贺长泽问她:“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盛桉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妈妈曾经非常伤心,一度不想提到我爸。以我自己的猜测,应该是他们想要的生活不一样吧。”
  盛父是学地质出身,总免不了要到处跑。盛母一直希望他能稳定下来,能因此照顾家庭,可盛父却爱上了那种风里来、雨里去的生活。
  与稳定的生活相比,盛父很显然更喜欢未知的远方。
  盛桉道:“我上小学那一年,学校里有小孩子感染了腮腺炎,我也被传染上了,还挺严重的,一度需要转到市里的医院。
  “我妈特别着急,那时候我爸又出差,电话打都打不通……
  “我爸后来赶回来了。但他们大吵了一架。从那以后,他们的分歧就越来越明显了。”
  盛桉小学一年级刚上完,她爸妈就离婚了。
  当时那个年代,离婚是一件很严重的事。盛绾不愿意面对七大姑八大姨的各种劝说,就不想再在小城里待了。
  正逢当时文理中学广撒网招老师,盛绾应聘上了,从此带着盛桉到a市生活。
  盛桉道:“我妈对我没什么要求,就希望我能健康快乐就行。但她对自己的要求还是挺高的。
  “a市这么大,立足不容易。她想我以后也上文理中学,如果将来我有这个意愿的话,她还想送我出国留学……
  “这样一来,需要用的钱就多了。所以,我妈课后选择当家教——嗯,就是我姐的家教。
  “不过她就当了几个月而已,连一学期都没过完。我猜测,她那时候应该是为了躲许叔。
  “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
  贺长泽问她:“那岳父那边呢?”
  盛桉道:“他吗?他还跟以前一样,天南海北到处跑着。除了定期打到账户上的钱,等闲见不到人。
  “我只有他的联系方式,大事小情会跟他发个消息说一声。
  “这些年他一直没有再婚,偶尔他会问问我我妈妈过得怎么样,但也只是问问而已,很少出现在我们面前。
  “他偶尔也会跟我分享他的生活。但我们这种分享,怎么说呢?不是实时交流,而更像是……更像是留言。
  “我从来不指望他能很快就回我,遇事也不能指望他能立刻出现在我面前。毕竟,谁知道他现在在的地方,到底有没有网呢?”
  贺长泽一顿。
  原来他岳父,竟然是一个……浪子吗?
  怪不得之前在山上提到“诗与远方”时,她的态度会这么奇怪。
  贺长泽道:“岳父是个心志坚定的人。我就不行了,我心有挂碍,更贪恋俗世生活中安稳的幸福感。”
  他说着,煞有介事地叹道,“这就是为什么我只能把户外当爱好,而当不了事业。”
  盛桉:……
  没问你,谢谢。
  两人沉浸在一片温馨的沉默里。
  片刻后,贺长泽的手机震动起来。
  盛桉注意到了,跟他道:“是有人找你吗?那我们先回去吧,也逛得差不多了。”
  贺长泽按掉手机,道:“不是,是下一个项目的时间到了。跟我来!”
  盛桉不明所以,迟疑着站起身。
  也是这时候她才发现,人潮好像都在朝着街道尽头的方向移动,看来确实是有什么活动要开始了。
  他们也要跟着这些人去吗?
  盛桉这么想着,朝着贺长泽的方向走了两步。
  贺长泽伸出手来,抓住了她的手腕。
  盛桉怔了一下,不等她挣脱,贺长泽已经在前面大踏步走了起来。
  他不是跟着人潮一起,而是逆着人潮,往反方向而去。
  贺长泽丝毫没有偶像包袱。他抓着盛桉的手,理直气壮地在人群的缝隙里钻来钻去,偶尔有人密集地挤挨在一处,他还会远远地喊道:“借过、借过!让一让,谢谢!”
  人流在他们身后汇聚。他们像是两条逆流的鱼儿,与大势相悖,叛逆得理直气壮,似是要逃到天涯海角。
  每到一处,他们就吸引一处的目光。他们看着他们,窃窃私语,似是不明白这两人大半夜的在发什么颠。
  盛桉一开始还会有些难为情,但渐渐的,她的心底不知怎么的,冒出了一种隐秘的欢喜来。仿佛挣脱了束缚一般,有一种自由自在、无所顾忌之感。
  她脸上不自觉漫上点笑意。
  贺长泽带着盛桉,在人流里七拐八拐后,又转入了一条小道。
  他终于在一处高高的建筑门前停了下来,在盛桉诧异的眼神下,推开门,走了进去。
  他们登上台阶,一连拐了好多次,直到盛桉的气息都开始有些喘了,她才终于听到贺长泽的话。
  他说:“到了!”
  贺长泽推开尽头的一扇门,走了出去。
  盛桉刚跟着出去,就见到天空亮了一瞬。
  她下意识抬起头,看见一朵硕大的烟花在她头顶徐徐绽放,由盛转衰。
  这一朵烟花只是一个开始。天空中的烟花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五光十色的,几乎照亮了天幕的一角。
  烟花下,是一条环绕着临市的河,河畔有密密麻麻的人影和灯影,他们的倒影映在波光粼粼的水中,荡漾开一片热闹的、朦胧的光晕,让人有一种雾里看花、水中看月的不真实感。
  贺长泽站在绚烂的烟花背景下看她,笑容很温暖。
  他道:“盛桉,新年快乐!”
  可能是气还没喘匀,盛桉感觉到了一股突如其来的眩晕感。
  她隐隐觉得,这个场面,似曾相识。
  第50章 愿你岁岁平安,喜乐无忧……
  盛桉对这点似曾相识很是在意,可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反倒把自己折腾得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
  也是因此,大年初一这天,她是被闹钟叫起来的。
  盛桉和贺长泽两人在房间里收拾妥当,赶在早饭之前,跟贺父贺母拜了年。
  饭后,盛桉跟在贺父贺母身边,预备当一个乖巧的小辈,迎接来拜年的宾客。
  贺长泽却把她叫住了。
  他穿戴齐整,站在门口等盛桉,臂弯里还挂着她的外套,很显然是要让她跟着一起出门的意思。
  盛桉有些惊讶,下意识看向贺父贺母。
  他们不需要帮着接待来拜年的人吗?
  贺母朝盛桉摆手:“今年我们跟长泽叔伯们都约好了,大家都线上拜年,是个意思就行了。晚点应该会有人上门,但你们也不认识他们,也无所谓在不在场了。
  “没事,你跟长泽出去玩吧。”
  贺父在一旁笑着点头。
  盛桉迟疑着往外走,一边穿外套一边问贺长泽:“我们要去哪儿啊?天气预报不是说今天要下雪吗?”
  贺长泽道:“
  预报说将近傍晚的时候才会下,那会儿我们应该已经回来了。就算没赶回来也不要紧,临市的雪是下不起来的。
  “机会难得,我带你去看一点特别的热闹。”
  盛桉再是如何脑洞大开也没想到,贺长泽带她去的地方,竟然是一个道观。
  临市市中心往南,开车近一个小时的地方,有一个本省远近闻名的道观,名为玄中观。
  与大多数地区一样,玄中观虽然挂名是道观,但其实是个佛道融合的地方。这里有道士在,但偏殿也供奉一些佛教的神像,主打一个信仰灵活。
  大年初一这天,玄中观会举行盛大的祈福仪式。每年都有人在大年初一的这天赶早去“烧头香”。
  贺长泽特地避开了这个时间段,吃了早饭再过来。他们上山时,盘山道上虽然有车往来,但已经不拥挤了。
  两人到的时候,玄中观的祈福仪式还没结束。正殿里的乐声叮叮铃铃,分外空灵,夹杂着道士们的唱念声,嗡嗡地传开,在正殿的上空回响着。
  盛桉只在门口稍稍围观了片刻,就不明觉厉地避开了。
  正殿是整个玄中观的最中心,正殿往外的广场一侧,有一棵巨大的银杏树。据说已经有数百年的树龄了。
  这个时节,银杏的叶子早已经掉光,枝桠光秃秃的,反倒将树上满满当当挂着的红色祈福牌显露了出来。
  偶尔风来,木质的祈福牌相互碰撞,发出轻轻的哐哐声,像是古树在低语。
  贺长泽见盛桉一直看着树上的祈福牌,问她道:“你想挂吗?”
  盛桉其实并不信这个,但俗话说得好:来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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