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前后不过十来分钟,医生又走了。
  盛桉已经精神了许多,能正常跟贺长泽说话了:“今天谢谢你了。不过你怎么知道我生病了?”
  开口的声音依然沙哑,透着点虚,有气无力的。
  贺长泽看得出来,她有些不自在了。
  她的界限感仿佛也随着她的清醒自动立了起来。
  贺长泽装作没察觉,将刚从洗手间换好新的湿毛巾递给她,道:“我看你一直没下楼,微信也没回,喊你也没动静,就上来看看。”
  盛桉一手还打着点滴,动作有点不太方便,但还是接过毛巾擦了擦自己的脸,悄悄舒一口气,颇有些没话找话的意思:“怎么还突然发烧了呢?”
  贺长泽哼笑一声,“想想你自己昨晚上都干了什么好事。出了一身汗,又跑到阳台上吹风,还光着脚……你不感冒谁感冒?”
  说着,他拉开盛桉书桌前的椅子坐了下来。到底不想她不自在,他坐下后还特地转了个身背对着她,拿出自己的公文包,一副准备办公的样子。
  盛桉也想到了自己昨天的“丰功伟绩”,有些讪讪。
  她道:“反正也就一瓶点滴的量,你上班去吧,我到时候自己拆就行,我会这个。”
  贺长泽已经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一边输入开机密码,一边抽空回她道:“可别,赵主任跟我妈的私交很好,今天这事她肯定得跟我妈说。你等着吧,我今天要是敢去公司,回头我妈得削我一顿。”
  他说到这里,语气一转,又道,“再说了,你现在得多休息。点滴里应该有助眠的成分,你放心睡吧,我给你看着药。”
  盛桉道:“可是你公司不用忙吗?”
  “在家里处理也是一样的。”贺长泽说到这里,又问她道,“介意我用一下你的电脑吗?主要是用一下你的显示屏当外置投影屏。我习惯了用大屏幕。”
  “不介意。你用吧。”
  “密码是多少?”
  “什么?哦对,不好意思我忘了。密码是……”
  机械键盘的敲击声随之响起,应该是贺长泽在开她的电脑。而后是安静的鼠标点击声,低沉的笔记本电脑的键盘敲击声……
  盛桉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她的电脑上应该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吧?
  应该没有——至少桌面图标上没有。她使用电脑的习惯还不错,一向是用完电脑就关机的,应该没有开着什么奇奇怪怪的程序。
  但她昨天有没有正常关机来着?
  盛桉想到这里,忍不住从被子里悄悄探头,试图看一下她的电脑屏幕。
  第20章 牺牲自己,帮她转移一下……
  盛桉想看,可现实条件却不允许。
  贺长泽的身影实在太高大了。他人坐在那里,再加上她又是躺着的视角,几乎只能看见显示屏的一个边角。
  盛桉躺不住了,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试探道:“我昨天应该关电脑了吧?”
  其实是没有的。
  昨天晚上回来后,她熬夜写更新,写到一半就觉得不太舒服,就想着到床上小歇几分钟。谁知这么一歇,就直接歇到了现在。
  也是因此,她的电脑其实是没关机的,只是屏幕处在休眠状态。贺长泽一动她的机械键盘,她的电脑屏幕就被重新唤醒了。
  贺长泽也没多想,输入盛桉说的密码,解开屏幕锁。
  最先出现在贺长泽眼前的,是一个以浏览器打开的微博界面,博主是一个id叫做“舟哥我的嫁”的人,发的博文全是各种场合的徐起舟的照片。
  视角有点不太光明正大,仿佛是狗仔在偷拍似的。
  哦,原来是这个“舟哥”。
  等等,这该不能是盛桉的小号吧?
  贺长泽忍不住又看了两眼。
  还好,不是盛桉的小号,而是她开游客模式偷偷看的别人拍的徐起舟的照片。
  就这么喜欢吗?还特地关注了这么一个号?
  贺长泽无意暗地里窥探盛桉的隐私,于是把整个浏览器窗口最小化了。
  而后,一个打开着的word文档出现在贺长泽眼前。他没有特地去看,只是眼神一扫,似乎就扫见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信息。
  八块腹肌?破碎的衬衫?剧烈的喘息声?
  ……
  这是盛桉写的?
  画风有些……狂野。
  有点出乎他意料。
  贺长泽继续将这个窗口最小化。
  随后跳出来的是一个微信群聊的界面,群聊名“绿树成荫嫖男/女神(5)”。
  这个点还早,群聊里没有什么最新消息,显示的是昨天半夜的一些聊天记录。贺长泽没细看具体的文字信息,而是被一张醒目的男性动漫角色图吸引了注意力。
  古风,战损,男上加男……
  尺度有点大。
  贺长泽一个手抖,不小心把这个窗口关了。
  这一下,桌面终于干净了。
  就在这个时候,盛桉的试探姗姗来迟。
  贺长泽其实没想撒谎的,他也不觉得刚才看到的东西有什么大不了的。但他知道,但凡他说他看到了那些内容,盛桉从今天开始就得暗地里躲他好几回。
  她似乎有很重的偶像包袱。
  贺长泽于是平静地回复道:“我刚开的屏幕。”
  盛桉虽然觉得这个回答有些怪怪的,但还是微微松了口气。
  这意思应该是他刚刚打开的电脑吧?
  盛桉安心地闭上眼,准备睡觉。
  但……等等!刚才贺长泽是怎么进来的来着?她没锁门吗?
  哦,她昨晚好像下楼去接了一次水,应该是那次回来后忘记锁门了。
  盛桉往左翻了个身。
  话说回来了,他刚才是不是喊了她好多声?
  她竟然一点没听到吗?
  他刚才是不是掀她被子了?还是她发烧烧昏了头以至于思维混乱了?
  盛桉想到这里,脚趾头都忍不住蜷缩在一起,下意识又翻了个身。
  贺长泽听着身后翻来覆去的动静,轻轻叹了口气。
  盛桉这人的性格挺神奇的。她能在大庭广众之下面不改色地扯谎,可私底下的脸皮其实特别薄。
  她这么辗转反侧,恐怕又是在想一些奇奇怪怪的事了吧?
  贺长泽不想她这样折腾自己,决定帮她转移一下注意力。
  他道:“刚才来的那个医生——赵主任,她是陈景明妈妈。”
  盛桉有些茫然:“谁?”
  贺长泽道:“世纪广场那家‘陈记小炒’的陈,陈景明,我发小。”
  盛桉哦了一声,有些不明所以:“然后呢?”
  贺长泽没回头,但能想象出她一脸茫然的模样。
  他忍不住笑,看来她完全没理解他的言外之意。
  他提示道:“赵主任是体制内的人,级别还不低,这你知道吧?”
  “大概能猜到。”
  “我这么问吧,如果你是赵主任,你会甘心自己的儿子就只是个开小饭馆的吗?父辈有资源,有门路,是光鲜亮丽的官家人,到了子辈……哪怕不走仕途,至少会希望他们能继承自己的衣钵吧?
  “虽然总说职业不分高低贵贱,可人的认知其实是有三六九等的。”
  盛桉明白他的意思了。
  她想了想,道:“但这种事,总要他自己喜欢吧?我的意思是,这本来也不是你甘不甘心就可以的啊?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是人之常情,但本身是不是龙凤,又哪能强求呢?”
  她语气里带着点惆怅,仿佛心有戚戚。
  贺长泽有些好奇,但忍住了回头的欲望,道:“你这想法也没错,但听起来更像是在进行了很多次尝试之后,不得不承认现实时才会说的话。对大多数人来说,到底是不是龙凤之姿,总得试试吧?”
  盛桉嗯了一声,道:“确实,人总是有心气儿的。不一定应在职业选择上,但总会应在别的一些什么地方。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自己是不是那块料呢?怎么能甘心呢?”
  “是啊。所以我从不认为人追求世俗意义上的‘更好’有什么错。期许这种事,父母对子女的也好,伴侣对另一半的也罢,又或者是自己对自己的……不论是哪一种,这类期许的存在是很正常的。
  “但问题也在这里了,当这种期许相互冲突且不可调和时,该怎么办?”
  盛桉闻言,不由扒拉了一下被子,偷偷看了贺长泽一眼。
  从她的角度,还是只能看见贺长泽的背影。他就坐在她常坐的椅子上,身形高大,沉稳,看上去十分可靠。
  但总感觉他在说这些话时,语气过分平静了。
  他到底在暗指什么呢?
  贺长泽继续道:“我跟她的矛盾,可能就在这里。”
  她?
  姜月清?
  盛桉精神不由一振,下意识竖起了耳朵。
  她甚至悄悄把枕头立了起来,半靠坐起来。
  贺长泽能听到身后些微细细簌簌的动静,也大概能猜到她眼睛亮晶晶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勾起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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