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自诞生起,他从未有过嫉妒的情绪。生来不凡,造就了他傲慢的本性,即便跌落尘埃,他也从未向往过他人的境遇。他清楚自身道路的方向,不屑于走上前人之路。
  但此时此刻,他品尝到了名为“嫉妒”的味道:它像扎根在魔力中的毒药,向外喷涌出酸涩的毒汁,灼伤着他的躯体,他的思维,他的灵魂。那是不甘的怒火,是动摇的心绪,是无止的渴欲……
  “呃……”西莉亚一时语塞,这么说也没错,拥有血脉之焰后,她确实算得上是半个阿克米诺斯了。
  但见老师神态不对,她连忙把水端平,“老师和沃斯也是我的家人啊。”
  “你知道,我想成为的,并不是这种家人,而是唯一的爱人。”他垂下银白的睫毛,声音有几分哑意。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仿佛听到她的呼唤,多尔比笛及时登场,“抱歉,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但诺亚该保养鳞片了。”
  不,你来得正是时候!西莉亚顿时松了口气,“抱歉,我先回去了,老师。”
  多尔比笛问道:“需要我们帮你搬家具吗?”
  “不用。”西莉亚堪称落荒而逃。
  看望着她的背影,多尔比笛轻声笑道:“你太心急了,莫勒,她还是个孩子呢。或许,你应该先去学习一些追求的技巧。”
  银发精灵抬头,又恢复了往常的微笑,“你能教给我一些技巧吗?我听说当年沙梅拉本有两位出色的未婚夫,但她最终却选择了你,我想,你一定很了解该如何讨好伴侣?”
  这次,笑容从多尔比笛的脸上消失,“沙梅拉爱着我,便是最好的技巧。不被爱的人,有再多技巧也无用。”
  “是吗?”莫勒眼底有了笑意,“那么我想,莉亚也爱着我。”
  巨龙能通过美色和力量诱惑伴侣,他同样也可以。
  第180章 唯一能正面战胜戈多的,只有玛尔德雅
  巢涌的到来,正如它的名字,海浪般翻涌的力量,席卷所有,连元素风暴都被它吞噬,成为巢穴的养料。
  即便身处巢涌影响的最边缘,西莉亚仍能感受到那种撕裂一切的力量。很难想象直面这种力量,要如何活下来?
  “莉亚。”与呼唤声一同响起的,是计时器的提示音,鉴于时间又加快不少,她已经将间隔时间改为十二小时。
  “老师。”她看了眼计时器,“嗯,现在应该说下午好?”
  这是他们来到深渊的第三年,也是进入巢涌的第五个月。
  “我想再过会,就得说晚上好了。”莫勒坐在她身旁,阿厄斯的光辉落下,为他绮丽的容颜蒙了一层薄纱。
  “老师以前在深渊里,也遇到过巢涌吗?”
  “它是生活在深渊里,必然面临的事。”莫勒回想起曾经的经历,“巢涌是灾难,也是机遇,幸运者或许能从中汲取深渊的力量,有些深渊主宰便是由此诞生。”
  西莉亚好奇他的真实年龄,“老师在深渊里生活了多久?”
  他银白的睫毛微颤,“莉亚,那是伴侣才能知道的秘密。”
  “哦,那算了吧。”这些时日来,面对老师频繁的“勾引”,她已经从一开始尴尬害羞,转变为麻木婉拒。
  她并非对老师没有好感,只是这份好感,并不足以令她与之签订契约,永伴终身。
  没错,她是个愿意谈恋爱但不想结婚负责的“渣女”。原初精灵的契约太沉重了,甚至不存在“离婚”的可能!那是扎根于灵魂的契约,就算一方死去,契约甚至都不会解除!
  因此,在向斯诺询问过契约一事后,她就立刻打消了自己因美色而动摇的念头!
  “叮铃!”计时器再度响起,西莉亚起身告别,“到休息时间了,明天,不,后天见,老师!”
  她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水晶花丛中,莫勒收回视线,望向远方涌动的黑暗浪潮,在巢涌的影响下,即便是大法师的感知,也被大幅削弱。
  莫勒不由想起弟子曾见过的一个蠢人,竟自认为能掌控风暴之茧。而那只更蠢的阿刻罗伊,竟妄图在主世界培育深渊之巢。
  无知,亦是一种傲慢。而愚蠢,往往成为它的帮凶。
  或许,他该去拜访一下他们的邻居。
  …………
  阿刻罗伊的族长,睁开了漆黑圆瞳。听到外面澎湃的呼啸,她知道,巢涌仍未止息。
  或许是曾经家园被毁的经历,即便处于巢涌余波的最边缘,她仍感到莫名心悸。
  黑色羽翼撑开,她飞出房间,如往常开始巡视领地。这座新建的巢穴,偶尔会在巢涌的余威下摇晃,令人担忧它是否能撑过这漫长而不知尽头的灾难。
  一位巡逻的族人向她汇报妹妹的近况,“哈耳庇厄已有许久没有出门,不知是否受巢涌影响。”
  “我知道了。”想起自己的妹妹,她心中失望又疼惜,希望这次巢涌能让她放弃那个愚蠢的妄想。
  巡视结束后,她还是来到了妹妹屋外,然而数次敲门声,对方都没有回应。
  “哈耳庇厄?”熟悉的心悸再度袭来,她不再等待,当场切开墙壁破门而入,她拂开纷飞的羽毛,看到卧坐在藤木中的背影,三对洁白羽翼垂在身后,缓缓舒展。
  “既然你没有入睡,为何不予回应?”
  心悸感越发强烈,她正要上前查看,妹妹却低声道:“嘘,姐姐,不要惊扰它。”
  “什么?”背对她的妹妹转过身,羽翼逐渐合拢于身前。
  那一刻,心脏仿佛停止跳动,她的瞳孔骤然缩成一条线,“你怀里的是什么!哈耳庇厄!”
  哈耳庇厄低头抚摸着那颗茧形物,它足有半人高,正散发出柔和的绿光。它的气息是如此微弱,就像一块不起眼的石头。
  但这仍然是一枚风暴之卵,巢涌最喜欢的食物,此时,它尚未苏醒,可一旦唤醒它的力量……
  “姐姐,这是神明赐予我族,改变命运的礼物。”
  她抱着最后一丝期待,高声厉喝,“丢了它!哈耳庇厄!你想让全族人为你的愚蠢陪葬吗!”
  “不,这次,我绝不会再失去它了。”妹妹却像是着魔般,抱着那枚灾厄的果实,喃喃自语,“茧需要力量成长,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此刻,身为族长,她终于不再犹豫,漆黑钩爪化作利刃,就要切入亲人的胸腔。
  但她却被一股力量掀飞,巨大冲击下,四对羽翼顿时被折断过半,她震惊地抬头,但见无数浑浊的影子,在哈耳庇厄的身后舒展,它们覆盖了她的羽翼,她的身躯,她怀中的茧……直至最终,她的妹妹,化为一团污秽的浑浊,唯有那枚茧,仍在散发光辉,且越来越亮……
  “污染……”妹妹是何时被污染的?她竟然毫无察觉?巢穴的族人是否也有被侵蚀?
  漆黑的羽毛上显现锋锐的光芒,风暴在她的周身涌动。只在瞬间,她便做出决定,她要亲手杀死妹妹,再带着族人逃离巢穴。
  “我劝你还是别这么做为好。”清朗磁性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将要聚集的风暴转瞬平息。
  她惊讶地看向不请自来的客人,他那令人恐惧的魔力气息,此时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她几乎无法确信眼前人类是曾见过的邻居之一,毕竟在印象中,他看起来温和而孱弱。
  “您是,那位领主的……”
  “伴侣。”他微笑着,目光转向那团黑泥,“你似乎遇到了一点麻烦,需要帮助吗,邻居?”
  “是,不胜感激……”她警惕地盯着他指尖的魔法光辉,“您打算怎么做?”
  “带她离开这里。”随着一声清脆的响指,污秽的黑泥中绽开片片晶莹的宝石,犹如盛开的阿厄斯,在那具已无法分辨原形的躯壳上生长。风暴之茧似乎被宝石的力量压制,光辉渐渐黯淡。
  “哈耳庇厄……”她知道,她的妹妹已经死了。
  “请见谅,这处房间。”访客打量着四散的洁白羽毛,“我也需要一同带走。”
  “当然,您请便。”她退出房间,断裂的羽翼微微合拢,垂首行礼,“您对我族的恩德,必铭记于心。”
  对方只是轻笑一声,下一瞬,整个房间像被凭空挖去,消失在她的面前。
  离开鸟人的巢穴后,莫勒向着深渊之巢而去。污染是小事,难应对的是那枚不知何时会被“苏醒”的风暴之茧。一旦它释放出气息,巢涌便会立刻调转方向,来寻找这难得的佳肴。
  随着他的前行,鸟人身上的污染被逐渐剥离、摧毁,但她仍然紧抱那颗茧,仿佛那是她唯一的希望,存在的意义。
  “元素激荡。”在元素已然失衡的深渊,这一中阶魔法,此时爆发出更胜至高魔法的恐怖威力,连巢涌也被它搅动,陷入一场由元素碰撞、吞噬而生成的庞大旋涡中。
  莫勒欣赏着那枚风暴之茧,被旋涡碾碎,又在其中重生,诞生新的风暴。
  这便是深渊,生命由死而生,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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