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沈竞先奥数队的四个孩子,每个人都背负着生活的苦难,剩下的刘谦和萧卓也不例外。
刘谦就和当初的沈竞先一样,穷苦出身,如果不读书,不靠数学为自己挣个未来,他就得回家结婚、再和老婆一起出去打工。
从此他的人生,一眼就能望到头。
可悲的是,他或许还要生出更多像他一样的孩子。
萧卓则属于自我放弃。他家境普通,同样是爹不疼娘不爱的类型。他知道沈竞先已经肩负了3个人的未来,他不愿意拖累他,所以想方设法的想跑,却又一次次的被沈竞先逮回来。
萧卓是唯一一个挨过沈竞先打的孩子。
因为沈竞先看到他,就像看到少年时期的自己是如何固执、愚蠢。
沈竞先对吴义龙说过,“对你来说,数学是进入大学的门票,可对其他人来说,数学是让他们活下来、活得更好的理由。”
吴义龙很委屈,他确实家庭幸福,前途光明,可不代表他不爱数学啊。
他大声的指责沈竞先偏心。
今天下午,拍的就是吴义龙和沈竞先吵架的内容。
开拍之前,傅文光笑嘻嘻地跑过来,给余寻光献上一枚软糖,“哥,怪味糖,我刚才吃到芥末味了,你尝尝这个是什么味儿。”
余寻光没有拒绝,叼了一颗含在嘴里,“你每天从哪儿弄来的稀奇古怪的东西?”
傅文光不答,只眼巴巴地看着他,“什么味道?”
余寻光吮吸了一下,“嗯……好像是火龙果味,没什么味道。”
傅文光便接着问:“哥你喜欢火龙果吗?”
“还好?”余寻光说:“我觉得它是一款很无聊的水果。”
“无聊的水果不是说的苹果吗?”
他们没能聊下去,因为潘泽永带着人来了。
今天的片场,仍旧是这位副导演掌镜。
“演员注意,排戏了。”
傅文光瞬间收敛了表情,低头。
可能因为围读会上被立过下马威,傅文光不是很愿意面对潘泽永。
余寻光也知道,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当作安慰。
进入工作状态,潘泽永就是一台机器。
他惯会用平静温和的语气说出不容拒绝的话。
余寻光说过他是软刀子。这把刀子很喜欢磨人,开机两个星期,摄影组直接被他磨得没有脾气。
潘泽永对傅文光当然没意见,他是就事论事的类型。
戏一排好,机器一开,傅文光看了一眼潘泽永,瞬间入戏。
和吴义龙想要获得沈竞先的关注一样,傅文光也想得到余寻光的关注。
小小少年没有学太多的理论,他和剧中的数学天才一样,在用自己的天赋演戏。
吴义龙怎样对沈竞先,他就怎样对余寻光。
眼前的余寻光穿着格子衫,有些长的碎发遮住眼前。
他看着是个很普通的人。
饰演倪娜和姚安闵的小演员站在旁边,偷偷聊天。
“余老师真平易近人啊。一线演员这么没架子,围读会的时候他特意帮我们解围,我跟我妈说她都不信。”
“我也跟我经纪人说了,她说正常,余老师在圈子里口碑很好。”
到这里,听到导演示意片场安静,两个女孩便停了下来。
等戏排完,饰演姚安闵的秦筱晴说:“我看剧本的时候就想说了,沈竞先好重的男妈妈味。后来拍定妆照时一看余老师,那味道更冲了。”
饰演倪娜的唐雨涵说:“余老师很厉害,他能准确无比地抓准人物的内核。”
两个女孩子停了聊天,开始认真的看片场里正在进行的戏份。
第134章 新的未来与可能
这是一段吴义龙负责情绪爆发, 沈竞先负责接受的情绪戏。
傅文光很擅长演这种戏。他童星出身,十多年的工作经验能够支撑他情绪饱满的说出大段台词,哪怕说得口水直喷他也没有停下来。
与他的情绪对比, 是余寻光没有做出过多的表情和反应。他向来是喜欢用眼睛传达情绪的演员。一个抬眼, 一个眉头微皱,再加上轻微的肢体动作,全程平平淡淡的演完了这部分戏。
潘泽永喊“cut”之后,把傅文光喊过来。
为了保住孩子的面子,他只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评价, “还是太夸张了。”
傅文光的手撑着双膝, 微弓着身体站在他的导演椅边,等待着他的点评。
潘泽永的语气并不尖锐:“你还是忘了这一段的情绪。你是委屈, 不是要不到糖吃的耍无赖。看到沈竞先被你逼得说不出话,你会很有成就感吗?”
潘泽永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希望得到傅文光的回应。傅文光却盯着监视器,以至未能第一时间理解他的意思。
潘泽永便瞟了他一眼,“说话。”
傅文光连忙回神,说:“没有。”
潘泽永抓着咖啡抿着吸管喝了一口,“问你,这段戏里你对沈竞先的诉求是什么?”
“我希望他能把我当成自己的学生。”
“所以你的情绪不是高昂的——当然你可以演得那么高昂,但是在高昂的内里, 我希望你能展现出低沉,因为……”
傅文光接过导演的话,“因为吴义龙在沈竞先面前是更弱一些的那方。”
潘泽永帮助他分析,“他可以说是在质问他,也可以是在哀求他。当然,吴义龙做不出来这种事, 具体怎么表现得看你的把握。”
傅文光吸了口气,“我再酝酿一下吧,谢谢导演。”
“你不仅要注意自己的情绪,还要注意承接你情绪的角色的情绪。”潘泽永说完,又咕噜了一口咖啡。他的眼睛一直注视着余寻光,见他往这边来了,连忙以极快的速度说完后一句话,“余寻光为了你已经放低自己的标准了,你争点气,别恩将仇报,让他演得太难看。”
傅文光低下了头。
余寻光靠近了,不了解具体情况的他轻轻拍了拍傅文光的背,后者立马直起了腰,站好。
“怎么样?”他扫了一眼监视器里的画面。
潘泽永回:“问题不大,还得再来一遍。”
余寻光便问傅文光,“导演跟你说明白了?”
傅文光点头,“小余哥,我自己先去想想。”
余寻光眨了眨眼,“去吧。”
耳边听到一声,余寻光低头,看着潘泽永,“叹什么气?”
“感慨你时运不齐,够累的。”
潘泽永多少已经看明白了余寻光的困境。
真可笑,作为年轻一代演员里,实力与热度数一数二的余寻光,居然会有职业困境。
并且这种困境不是来源于他自身,而是周边的环境。
年轻一代里根本没有和他同水平的演员,在一些戏里做男主,余寻光只有去迁就别人。不演这种戏吧,像是在《贞观长安》,又或者是还未开拍的《官运》剧组里,余寻光由于资历不够又只能作配。
潘泽永想,余寻光演《密信》时,应该是开心的吧。
至少雷纬明还算是个有经验的演员。
思及此处,潘泽永不禁说:“晚上收了工,咱们聊聊?”
他忽然有很多话想跟他说。
“嗯,成啊。”余寻光左右无事,很爽快的就答应了。
等傅文光整理好情绪,潘泽永让他过来,和他配合着再帮他细琢了一下他的情绪。
在他这里过关,潘导才组织开机。
余寻光为了演好沈竞先,除了熟练功能性的技能之外,依旧像往常那样仔细剖析了他这个人。
沈竞先是一个数学天才,但他不是那种“不通俗物”的天才。他出身底层,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读书改变命运”的道理。倪老师改变了他的人生,他无以为报,只能将那份恩情回馈社会。他毕业后虽说没有成为很了不起的人,但是通过帮助刘谦那几个孩子,他走上了属于自己的修心之旅。
他个性中的执拗出自于对真理的执着追求。人在做自己绝对正确的事,会有泰山不可移的意志。沈竞先做老师之后一直认为,万事再大,大不过孩子的未来——尤其对姚安闵来说,数学是能够挽救她性命的存在。
他对某一件事专一,就会对某一件事挑剔,所以他在旁人看来会有点儿“高冷”。
沈竞先却又不够偏激。他看透了成人世界的规则,那些肮脏与虚伪不外乎是为了追名逐利。在本市的竞赛圈沈竞先名声很大,以往出现过商家主动提出资助他,都被他一一拒绝。他确实把数学当做跳板、工具,但不可否认,他对其仍旧怀有纯粹的爱——他相信孩子们也是。
维护心灵与道德上的自由,是沈竞先作为一个成年人最应该为孩子做的事。他知道轻重缓急,他本质上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他仍保留童心,把最纯粹,最无私的一面,最就给了最单纯,最干净的孩子们。
生活上的照顾,只不过是顺手;对孩子们梦想的维护,才见沈竞先的高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