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这个动作的含义不言而喻。
  黎耀川仰头伸直脖子把钱拿出来,听着女人离开,他抚摸着纸币,也不抬头。
  心理受到极大刺激的杜晚舒气冲冲地过来,一巴掌把他手里的钱拍飞。
  “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像什么?”小说后面剧情的台词在电影中被挪到了这里。
  “男妓啊。”黎耀川也不生气,他笑盈盈地,也不看她,徒留一脸的恬静、美好。
  “你就是这样接客的?”
  杜晚舒提出质疑,她双眼含泪,不等他回话,伸手抓住了他的领带。
  她转身,一言不发的把他扯了出去。
  像是在牵条狗。
  车水马龙,杜晚舒把黎耀川带回了家。
  水流淅沥,黎耀川在洗澡。
  换上一身轻便着装的杜晚舒端着衣服站在客厅中,她仿佛在给自己做着什么心理建设。
  当她的眼中布满勇气时,她一点点的靠近盥洗室。
  镜头随着她的前进抖动着,体现人物不寻常的心情。
  进入浴室,隔着浴帘,杜晚舒贪婪又渴望的望着黎耀川的剪影。
  她的手伸出去又缩回,最后再伸出。
  浴帘被她缓缓的拉开一半,显现出湿漉漉的,裸露着上半身的黎耀川。
  雾气蒸腾。
  清水出芙蓉,不外如是。
  带着温度的热气从荧幕中飘出,裹住了现场每一位看客。
  黎耀川的身体白得发光,他的身体没有什么肌肉,却显得极美。他的脸蛋也是世间独一无二,搭配上他的眼睛,仿佛有种摄人心魄的魔力。每一个被他的视线捕捉到的人,三魂七魄都会分开一部分,那被削下来的魂魄不由自主的追随着他,被吸入他的眼眸中。
  这种无声的,或者说是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诱惑,拥有让人奉献一切的魔力。
  杜晚舒踏出一步,走进浴室,拉上了浴帘。
  水淅沥沥的继续流着。
  镜头稍微往旁边移,一阵快镜头后,画面慢慢放大。
  最后一柱水流变成了黎耀川眼里的秋波。
  他平躺在床上,旁边是同样睁着眼睛发愣的杜晚舒。
  周围很安静。
  黎耀川抬起失神的眼睛看着窗外,环境音里隐约响起学生游行的声音。
  杜晚舒亦是不再发愣,她追逐着要去贴近黎耀川,她尝试继续做出亲密的行为。
  然而这种事后的缠绵却在她触碰到黎耀川的右手之后被打断。
  当狰狞的伤疤出现在镜头里,众人恍然大悟。
  “所以,他是因为不能画画了以此谋生。”有个外国人说。
  更多人给出同情,“可怜的孩子。”
  大概是伤疤令黎耀川回忆起自己的处境,他冷下脸,起身要走。
  “耀川,你要去哪儿?”
  杜晚舒害怕的跟在他身后,歇斯底里的纠缠。
  她用一次用出昨天在阁楼里指责过他的形容词,“耀川,那种不三不四的地方,你别去了。”
  黎耀川侧脸看她,开口,“不三不四的人,就该去不三不四的地方。”
  他语气里的无所谓更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来自国内的,对演员熟悉的影评人和记者更是惊讶,不比刚才那剪短的三个字,现在这句长句子令大家听得更明白,他们清楚的从余寻光有别以往的声音中听出了新的东西。
  有很多人暗中点头,这个提名,余寻光拿的理所应当,因为他又研究出新东西了。
  黎耀川和杜晚舒正纠缠着,侯文庭来了。
  三角场面再度上演。
  最后结果有且只有侯文庭一人窒息。
  随后,是杜晚舒的“先礼后兵”哀求黎耀川留下来的戏份。
  看到杜晚舒居然给了黎耀川一巴掌,部分观众心里还挺爽快。
  “姐们,你真是无差别攻击所有人啊。”
  有些人看出了更多的东西。
  “其实杜晚舒没那么爱黎耀川不是吗?她哀求他留下来,只是为了自己心里痛快。”
  “我也觉得。黎耀川现在的状态明明很不对,可杜晚舒没流露出半点关心。她把人找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他洗澡,然后把人睡了,她完全只在为自己爽。”
  “我觉得黎耀川挺惨,刚才那个笑,其实他也发现了杜晚舒没那么爱他吧?”
  “我不理解。不爱他,为什么还要找他?”
  “就像杜晚舒说的,她现在只有黎耀川了。”
  杜晚舒不仅有黎耀川,她还有钱。
  侯文庭给的,父亲给的,足够她在此时的沪市衣食无忧。
  问题是现在那些钱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用。
  黎耀川要钱,杜晚舒给他钱,每一天晚上黎耀川都会拿着她的钱出去流连各种娱乐场所,为了防止他乱来,杜晚舒每一次都会跟着他。
  她亲眼看见黎耀川是如何在夜场中沉浮。
  这一长段蒙太奇镜头看过的人都会说好,无论是衔接、内容、光影、美术,都将电影的艺术性体现到了极致。
  可是看客们的心情却随着杜晚舒的眼神一起变得难过。
  就算镜头再怎么表现出黎耀川的糜烂,大家也不相信他是享受的。大家不仅不相信他是自愿的,还为他的自堕行为眼酸。
  这一切都来自于余寻光的演技。
  很多人开始思考电影的内核,因为只有理解电影真正要表现的东西,他们才能明白一个有梦想的年轻人为什么会把自己逼成这个样子。
  同时有人预料:
  “杜晚舒的钱支撑不了多久这种开销。”
  几乎是话音落下没多久,电影里两人就因此爆发矛盾。
  杜晚舒仍旧以“哀求”的方式诉说她的不满。
  可黎耀川这一次的拒绝比任何一次都要绝。
  “你可以也去卖啊。”
  他以玩笑、轻快的语气终于说出了这句名言。
  不仅是杜晚舒傻了,现场的一些老外都傻了。
  “天呐。”他们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脸和三观。
  日本本土观影者倒是对这句话感觉还好。
  毕竟见多识广。
  电影中,黎耀川还在发力,“你不让我去,那你就自己去。当然,和我不一样,你可以只服务一个人,你可以回去找那位侯先生,我相信他会是一个好雇主。”
  中国影迷通过余寻光的诉说听完这一句,第一反应居然是心酸。
  “宝宝你别说这种话。”
  “我懂你啊,你其实就是想要杜晚舒放过你。”
  “对啊。黎耀川都这样了,杜晚舒为什么还要缠着他呢?你放过他,也放过自己吧。”
  “台词确实如大家所说的炸裂,可是演出来……我好难过。”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黎耀川很不容易。
  杜晚舒的纠缠让黎耀川窒息,也让观众们窒息。
  还有一些观众在拿自己看到的黎耀川和原著中的做对比,他们一开始以为是电影改编改了人设,细想之后惊讶的发现,编剧改动的只有杜晚舒的性格部分,黎耀川的行为逻辑从头到尾是保留的。
  通过文字阅读进行的个人想象和电影直接感受画面给人带来的冲击力是不一样的,前者会因为阅读者的见识而变得狭窄。
  那些在电影改编之后才跑去看原著的人突然发现,他们或许没有从浅显的涉猎中读懂《故梦》这个故事。
  蒲月在写原著的时候还是太保守了。
  她其实是在批判。
  她的人物一直在挣扎。
  想到之后黎耀川的卧轨结局,那种挣扎无望之后的绝望,不少人再度抬眼看向黎耀川时,双眼湿润。
  由于表演者的演绎,他们无比深刻的感受到了黎耀川的绝望。
  没有了钱,黎耀川要离开,为了留下他,杜晚舒竟然真的去找侯文庭。
  她在侯文庭面前褪下衣衫,侯文庭却不接受她这副模样,两个人抱在一起无望的崩溃。
  这天之后,杜晚舒去了侯文庭家的银行工作。
  他给她开工资,是平常员工的十倍。
  对于这种馈赠,杜晚舒不再心安理得,她开始痛苦。
  有一个人比她更加痛苦。
  伊宁躲在银行附近偷看侯文庭接杜晚舒下班,在不知情的人眼里,他们或许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但是凭什么?凭什么杜晚舒能够拥有两个男人,凭什么杜晚舒拥有了黎耀川,还要来抢她的侯文庭?
  伊宁陷入自我怀疑中,她甚至觉得,是自己不够有魅力才让她不被未婚夫喜爱。
  她明明是一个接受了新式教育的人,却还在用旧有观点思考问题。
  或许民国时期的人,都是半新不旧的。
  为了留住未婚夫,伊宁决定去找黎耀川。
  她不愿意跟杜晚舒遇见,所以她只能去夜场找黎耀川。
  一阵更躁动的音乐响起。
  镜头随着伊宁进入舞厅,各处热闹得一如当初杜晚舒来的那天。周围有很多男男女女在跳舞,他们热情洋溢,散发着生命之火。伊宁不习惯这种外放,她抓着衣摆强装镇定,最后蓦然回首,在灯火阑珊处找到了黎耀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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