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娘今天也不想进宫 第14节
想起前世的事情,顾窈愈发不想按着虞贵妃的安排行事。
这茶水奉上去,就做实了虞贵妃想要将她送到承佑帝身边的事实,顾窈想着方才虞贵妃叫她去备茶水的时候,虞朝看她的目光便满是嫉妒和不敢置信,心中就满是苦涩。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不想进入这殿中。
不多时,顾窈就走到了正殿外。
揽月笑着道:“姑娘进去吧。”说着,就上前给顾窈打起了帘子。
顾窈脸色发白,闻着殿内迎面而来的独属于帝王的龙涎香,心中暗暗下了决定,装作一个不小心就跌倒在地上。
顷刻间,茶盏碎了一地,茶水四溅,顾窈的手掌心也被碎裂的茶盏伤到了,鲜血顺着她的指尖流了出来,因着吃痛,她的眉头紧皱,脸色愈发苍白了几分。
“姑娘。”揽月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吓了一跳,脸色也跟着刹时一白,看着顾窈的目光已是一丝笑意都无。
殿外的动静传到了殿内,虞贵妃听着茶盏打碎的声音,脸色也是一变,心中暗骂了顾窈一声,下一刻,又强自镇定对着微微蹙眉的承佑帝解释道:“皇上恕罪,也是臣妾思虑不周全,窈丫头方才跪了小半个时辰,行动有些不便,皇上一来臣妾倒是将此事忘了,还请皇上莫要怪罪这丫头了。”
虞贵妃说着,不见皇上说话。
她小心翼翼抬眼看了眼皇上,心中七上八下的,她犹豫一下,对着身边的宫女道:“还不快扶着窈丫头进来向皇上请罪。”
那宫女应了声是,就出去了,不消片刻就扶着顾窈走了进来。
顾窈苍白着脸走到承佑帝面前,跪在地上,声音里带着几分紧张和忐忑:“臣女一时不慎冲撞了皇上,还请皇上降罪。”
她的身子伏在地上,伤口处传来的疼痛叫她紧绷的神经清明了几分。
她不后悔方才的决定,哪怕是因着这挨一顿责罚她也认了。
经此一事,虞贵妃自该不会对她动那个心思,将她往皇上面前送了。
顾窈自知身份卑微,若不行此险事,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别的法子。
她的睫毛微微颤着,因着疼痛额头上也渗出细密的汗珠来,差不多过了半刻钟,头顶上才传来承佑帝淡淡的声音:“罢了,朕还不至于因着一件小事责罚人,起来吧。”
“谢皇上。”顾窈听着这话,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强忍着疼痛站起身来。
虞贵妃目光凌厉的朝她看了一眼,道:“行了,折腾了一场,你和朝丫头且回府去吧。”
顾窈应了声是。
虞朝听着虞贵妃这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瞧着虞贵妃的脸色,却是不敢开口,只好应了下来。
“臣女告退。”
二人对着承佑帝和虞贵妃福了福身子,转身退出了殿外。
出了景阳宫,虞朝的视线在顾窈脸上打量了片刻,才露出几分关切来,上前道:“妹妹没事吧,方才真是给我吓着了,生怕皇上怪罪下来,责罚了妹妹。”
顾窈摇了摇头:“无碍的,多谢表姐关心。”
虞朝轻笑一声,看着顾窈手上流血的伤口,从袖中拿了帕子细心的给她包住了。
若说方才因着虞贵妃那心思叫虞朝对顾窈起了嫉妒之心,那此时,顾窈摔了一跤冲撞了皇上,虞朝就对顾窈再无戒心了。
毕竟,在皇上面前失仪可是大事,姑母若不是个傻的,就绝对不会再动心思想要抬举顾窈了。
只是,她不知道顾窈摔的这一跤到底是意外还是故意为之,倘若是故意为之,她倒是能高看她一眼。
毕竟,这世上多的是认不清自己身份的人。
承佑帝在景阳宫待了一会儿,就起驾离开了。
景阳宫里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宫中。
虞贵妃想要叫自家侄女进宫侍奉皇上的心思宫中人人皆知,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虞贵妃最终想抬举的竟会是一个外人。
而且,这期间竟还横生变故,那顾家大姑娘因着被娴妃罚跪,膝盖疼痛,便不甚摔了一跤打碎了茶盏,在皇上面前失仪。
这样一来,虞贵妃的计划便要落空了。
娴妃此时在慈宁宫,听到景阳宫这边的消息,笑着道:“真真是连老天都看不惯她的手段,要我说,她生出这番心思,真真是下贱。”
李太后听着这话,对着娴妃道:“你呀也莫要说别人,你今个儿无故责罚了显国公府的两位姑娘,实在是太任性了。”
娴妃不在意道:“不过是两个国公府的姑娘,责罚便责罚了,表哥难道还会因着这事儿责罚我不成?”
说完这话,娴妃就带着几分委屈道:“不过,表哥也真是的,我前脚责罚了那俩丫头,表哥后脚就去了景阳宫,分明是去给虞贵妃那贱/人撑腰的。表哥这样下我的脸面,叫宫里头的人怎么看我?”
李太后听着她这话,低叹一声:“你呀,就是因着这个任性的性子,才不得皇帝喜欢。”
李太后的目光注视着娴妃,心中微微有些不安,这些年不管娴妃做什么皇帝都任由她,这还是头一回皇帝这样打娴妃的脸面。她隐隐觉着,皇帝心中似乎生出几分不耐了。
她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看着眼前毫不知错的侄女,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侄女这样的性子,她活着时能护着她,皇帝看着她和大公主的面子会忍耐几分,可若是她有一日去了,侄女不知会落得何种下场?
李太后觉着,是时候向皇帝开口将容嫔晋为容妃了。
倘若四皇子往后出息,想着她这份儿恩情,往后能多看顾娴妃和玉寰几分她也就能放心了。
……
第20章 南恩侯府
顾窈和虞朝回了显国公府,老夫人知道二人被娴妃责罚的事情,当下就怒道:“这娴妃也太欺人太甚了,竟是半点儿都没将娘娘和咱们显国公府放在眼里。”
范氏也心疼的拉着虞朝看了又看,见她没多大事,这才放心下来。
老夫人的目光从虞朝身上移开,就见着顾窈包着帕子的手,帕子上一片鲜红,显然是受伤了。
“怎么伤的这么重?”老夫人皱了皱眉,问道。
顾窈温声道:“是窈儿不好,因着膝盖有伤不小心摔了一跤。”
老夫人点了点头:“折腾了这一遭,快回去歇着吧。”说着,又吩咐身边的丫鬟给顾窈拿瓶雪莲膏用来外敷,免得留下疤来。
顾窈谢过,福了福身子,就退了下去。
待她走后,老夫人才细细问起宫中的情形来。
虞朝将事情细细交代了,待说到虞贵妃吩咐顾窈给皇上奉茶时,脸色不免又有些难看起来。
“好在,她在门口摔了一跤,失仪于皇上,要不然,孙女儿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想着宫中的那一幕,虞朝心中只觉着委屈,眼圈不由得红了起来。
她是知道顾窈国色天香不可方物,可也没料到姑母竟真会打起顾窈的主意来,想着将顾窈往皇上面前推。
姑母这样,便是丝毫都不顾她的脸面了。
老夫人听着这话,也不由得皱起眉头来。
范氏没沉住气,出声道:“娘娘也真是的,这些日子流露出来想叫朝丫头进宫,怎么一转眼就换了人?若她瞧不上朝丫头,时常叫朝丫头进宫做什么,还累的朝丫头今日被娴妃娘娘罚跪在宫道上。娘娘如此行事,分明是将我和老爷当猴耍呀。”
老夫人看了她一眼,轻斥道:“别胡说!”
老夫人看了站在那里满脸委屈的虞朝一眼,轻叹了口气,道:“行了,这事情我再想想,你们先回去吧。”
范氏见着老夫人沉下脸来,只好站起身来带着虞朝告退出去。
……
紫竹院
蒹葭知道了宫中的事情,当即吓得脸色都白了。
“姑娘怎么这么大胆,在皇上面前失仪,若是惹得皇上震怒,姑娘今个儿怕就回不来了。”
蒹葭心中后怕,没忍住开口道:“早知道这样,姑娘还不如留在绍兴,不跟着太太来京城呢。”
可话才说完,她又轻轻叹了口气:“可姑娘哪里有的选呢。自打老爷去后,二老爷就惦记起姑娘的嫁妆来,甚至还想要掺和姑娘的亲事。若姑娘没和永康侯府世子自小定下亲事,说不得二老爷要做出什么事情来。咱们出来时,老太太好不容易才将太太留下的那些嫁妆给姑娘带出来,就想着叫姑娘进京和世子成了亲,也算是有个倚靠了。谁能想到,咱们来这京城,竟会如此艰难。”
永康侯夫人因着自家姑娘身份低,不认这门亲事。
而宫中的虞贵妃,竟也惦记起自家姑娘来,想着将姑娘往皇上跟前儿送。
姑娘这般身份,纵然进了宫凭着美色能得一时宠,可如何能在那深宫中长久的活下去?
想着这些,蒹葭面白如纸,声音也有些颤抖起来,她迟疑许久,终究是开口道:“姑娘,要不咱们去南恩侯府?到底,南恩侯府是太太的娘家。”
顾窈一时愣住,有些迟疑,不知该如何回答。
因为自打她记事起,母亲就去了,身边除了祖母和父亲,只有虞氏这个继母,没人和她说起过母亲的事情,直到她渐渐长大,才慢慢知道母亲原是出自京城的南恩侯府,而且还是南恩侯府的嫡女。只是母亲也和她一样自幼丧母,上头有个继母。母亲远嫁绍兴,至死都没再回过京城一次。她也从未见过府里和南恩侯府有什么走动,所以从不觉着自己有这样一个外家可以依靠。
母亲去了多年,两家又从未走动,亲外祖母和舅舅尚且不能保证会接纳她。更何况是继外祖母和没有血缘关系的舅舅呢?
顾窈觉着,自己贸然寻上门去,说不得还不如在这显国公府。
见着自家姑娘脸上的神色,蒹葭也觉着自己唐突了。
“姑娘莫要多想,是奴婢失言了,兴许去了南恩侯府姑娘处境更是不好呢。”
顾窈嗯了一声,便回了内室歇下了。
蒹葭见着自家姑娘累成这样,手上膝上都带着伤,眼圈不由得一红,眼泪簌簌落了下来。
她抬起手来擦了擦眼角,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姑娘睡上一会儿也好,毕竟若是芙蓉院那边得了消息,说不得要将姑娘叫过去问话呢。
姑娘歇上一歇,才好应付太太和二姑娘呢。
蒹葭离开后,顾窈的眼泪才跌落在枕头上,她眨了眨眼睛,眼泪很快就浸湿了枕头。
她多么想有疼她护她的母亲父亲,可惜她自幼丧母,父亲又去了,祖母虽也疼她,可她到底只是个孙女儿,这回祖母能将母亲留下的那些嫁妆叫她带出来,已是不容易了。祖母年纪大了,她又怎能回绍兴再惹得祖母为她烦忧发愁,叫祖母因着她和叔父婶婶起了争执?
顾窈吸了吸鼻子,不由得暗暗想着,也许她没有重生回来,就如上辈子那样死了就是结局也好,那样她就不用这样谨小慎微处处艰难了。
可是,若能活着谁不想活着呢?重生一世对她来说终究是件好事。
她如今能做的,就是一步一步走下去,哪怕前路不明,也要按着自己的心意活上一回,才算不枉此生呢。
……
南恩侯府
沈嬷嬷和敬惠长公主说起了今日宫中的事情,末了迟疑一下,才又道:“说起来,这顾大姑娘还是咱们老夫人的外孙女儿呢。”
敬惠长公主皱了皱眉,朝她看过去。
沈嬷嬷脸色一白,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长公主恕罪,都是老奴的错,没有将此事回禀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