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萨洛斯对此一无所知,还是像这几天一样,要耳根通红的陈游摸摸他。
  他似乎也渐渐察觉到少年陈游的“纯情”,因为不安寻求确切答案的同时,又从中获得了一点乐趣。
  少年陈游不让萨洛斯亲他。
  就算只是碰碰额头也不行。
  但耳朵又因为各种直白的调戏红得能滴血,让萨洛斯眨眨眼,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陈游还是很喜欢他的。
  就像今天晚上,萨洛斯又在追问少年陈游:“……你喜欢我吗?”
  陈游快速扫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在月光当中后退几步,没有回答。
  十。
  “陈游,喜欢我吗?”
  九。
  “不要躲我。”
  八。
  “陈游……”
  七。
  “摸摸我。”
  六。
  “为什么后退。”
  五。
  “我想听你回答。”
  四。
  “……陈游。”
  三。
  “快看,烟花!”
  二……
  “陈游,我……”
  一。
  少年在一瞬间长大成气质冷淡的男人,在萨洛斯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就把他按在了落地窗前。
  陈游吻住了这几天十分肆无忌惮的人鱼,狠狠教训了他一顿。
  烟花再次炸响的时候,陈游挑开他的纽扣,抬起他的腿,侵入了萨洛斯的唇缝,嗓音微哑,露出真心:“……喜欢。”
  新年伊始,虽然婚礼因为陈游的原因被迫推迟,但萨洛斯并不觉得生气。
  他阖上双眼,接.纳了男人炽热的身体。
  新春还在继续。
  无人在意的地方,陈游身上似乎有一道无形的联系被切断,空气中响起系统的声音:
  “宿主,偷偷告诉你,我去问了老大,你当时交换的是人鱼重新活一世的机会,而不是其他的什么。之前那个只是和你的情绪混合在一起,塑造成的一个记忆错乱的噩梦。”
  噩梦而已。
  小光球不带走一片云彩,挥了挥衣袖。
  宿主,新生快乐。
  第153章
  轰隆。
  闷热的夜, 远处天空炸响几声惨白色的惊雷,天崩地陷。
  今夜京城,恐有万鬼哭嚎之象。
  黑云压城, 风雨晦暝,很快侵吞了整个上京, 朱红的墙壁都暗了几度, 即使有干涸的血液沾染其上,也再难以看出分别。
  轰隆隆。
  又是一声惊雷,身材瘦小的小太监拽了拽面前衣着鲜艳的华服男子,低声相劝道:“司公,您快回去吧……”
  他谨慎地环顾四周, 确认这偏僻的城墙道上连来往的宫女侍者都看不见几个, 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再次出声,“这眼看着雨渐渐地便大了, 弄湿了衣衫事小,要是被人发现你来此处,当心被人抓住把柄了。”
  “那群人个个都豺狼虎豹似的盯着您呢, 到时候, 到时候要是揪住您的小辫子一起上谏, 圣上那边怪罪下来——”
  话语未尽, 但言外之意谁都听得出来。
  毕竟涉及到上面那位, 隔墙有耳,万一真传到皇帝耳朵里去说不定就变了味,小太监虽然年纪轻,但入宫的年份早,跟着司公这么多年, 早已养成了谨小慎微的习惯,自然不会把话说满。
  只不过看着如今一向聪明的主子现在明着要去做傻事,该劝的还是得劝,“司公都走到这一步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位子还没有坐稳,那位殿下怎么说也只是咎由自取,何必现在去沾染是非惹一身腥呢……还是快快回去吧。”
  听到小太监提到“那位殿下”,男子眉尖轻动,顿了顿身子,这才转过头来,天空雷电恰逢在此时霍闪,一闪而过的白光照亮了他的五官,清晰可见,又恍然若梦。
  他墨发盘起,面容阴柔,肤白胜雪,朱唇殷红,昳.丽的容貌比女子还要美上三分,若非眉间还有些许可见的轮廓,恐怕被人误认成那祸国殃民的妖妃也不为过。
  只是一出声,便会发现他的声音也如同他的面容一般也是阴柔的,只是此刻大概是因为什么原因,显得有些冷了:“……好端端的提他做什么。”
  他仿佛完全不愿意提起这个人似的,轻轻就揭了过去,“你先回去,我还有要事未办。”
  听完这两句话的声音,便知这般妖治妩媚的美人,原来也是个太监。
  而如果有朝廷上的清流之派看见这美人,一定会认出来,这便是他们日夜咒骂又屡屡在庭上被他逼退的权宦,李道生。
  见司公似乎不是要淌那位殿下的浑水,小太监有些犹豫,对他的话依旧半信半疑,只是终究抵不过这些年来对自家司公的信任,不放心地盯着他看了几眼,还是先行离开了。
  李道生看着小太监走远,从檐下伸出手来,任由冰凉的雨水流过指缝,才挽了半指袖子,抬腿走进雨中。
  他没有带雨具,雨水就这样顺着额发流到下巴,滑过喉结,又沾湿了衣襟。
  仔细看来,这人连喉结都不甚明显,显然是在很小的时候就净了身。
  年幼就净身的奴才,他们的出身,往往比宫里跟着各位主子的太监更加低贱苦命,有些个运气不好的,甚至可能只是权贵们从牙子手里买回被当成娈童玩弄的,等玩得厌弃了,再丢回来,接着当没根的奴才。
  李道生曾经就是运气不好的那些奴隶当中的一个,但幸运的是,他比其他奴才更聪明。
  他知道自己长得比其他孩子漂亮,便总是用泥土和着雨水把自己抹得灰头土脸的,任谁看了都没了那个兴趣,以此才躲过了被亵玩的命运。
  也正是因为他没在小时候被人玩死,后面他才能找到机会进宫,又一步一步爬上高位,成为权倾朝野又遭人诟病的权宦。
  宫墙之间的路并不完全平坦,总有一些坑洼起伏之处,雨势渐大,他踩着路上的积水,鞋底有些湿了,渐渐走到了一处偏僻的院内。
  这里杂草丛生,四处荒芜,格外苍凉破败,甚至连冷宫都不如,是李道生曾经和谁一起生活过的地方。
  但这,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成为权宦这么久,李道生的府邸早就已经是金雕玉砌,飞阁流丹,走进他的院子,目光所及都是珍宝,层楼叠榭都只是寻常,年年月月孝敬给他的宝贝扔在库房里,不知多久之前都已堆成了金山。
  他已经很久没有踏足过此地,这个似乎留存着他不堪记忆的皇城一隅。
  就在昨天,这座荒凉的小宫殿永远成为了一个废弃的禁地,因为那位乱政的质子殿下不仅被骗着饮下了毒酒,还被乱刀砍死在了这里。
  质子裴忌。
  一介乱臣贼子,秽乱内政,客死他乡,死状惨烈,甚至死去这么久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就像小太监说的一样,无论沾上哪一样,都太过晦气了。
  更何况,在这敏感的节骨眼儿上,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当今圣上杯弓蛇影,说不定就要心生怀疑打上同为叛党的罪名,毕竟这种事对于帝王来说,从来都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李道生哄着老皇帝这么久,又常年站在这不胜寒的高处,伴君如伴虎,一不小心就会摔个粉身碎骨,小太监都通晓的道理,他并非想不明白。
  但他还是来了。
  这里太过荒凉,东西也少,唯一的一具男人尸体,一眼就能看到。
  院中的血腥味已经比昨日好上了一些,但鲜血横流的地方引来鸟雀啄食,就算是腐肉,也有些过于难看了。
  李道生伸手赶走那些鸟雀,垂下眸,沉默地盯着躺在地上的男人,竟是找不出一点平常阴狠刻薄或是妖媚惑主的模样。
  裴忌。
  李道生想,怎么突然就死了。
  他在男人面前蹲下来,掌心轻拂过那双眼睛,让没有瞑目的眼皮自然阖上。
  雨势渐大,雨水沾湿睫毛,让眼前一片模糊。
  李道生轻轻煽动了下睫毛,就这么安静地注视着这个尸骨未寒的男人,任由下巴的雨珠不断滴落在面前这具尸首上,不知过了多久,才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响:“死了也好。”
  他像是在劝慰自己似的,“安静。”
  然后他拿出甚至还带着扑鼻香气的手帕,一点点擦去男人脸上的血污,就像给一块璞玉擦去灰尘,一点点露出本来的样貌。
  他不知道,除了长得帅些,脸上身上也干干净净不像小说话本当中说的那般恐怖之外,在他眼中已经死去的裴忌,正像个男鬼一样徘徊在他周围,眼睁睁看着他所做的一切。
  “……我没看错吧,”裴忌跟着蹲在李道生身旁,看着这美人和平常完全不同的沉静表情,眸子里闪过几次兴味,“李道生,这是在为我收尸?”
  裴忌是在昨天死去的。
  被下毒又被乱刀砍杀,说不痛肯定是假的,但这毒下来得猛烈,并没有痛苦挣扎多久他就陷入黑暗了,意识再次清醒的时候,就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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